第1章 拜师
丘中有麻， 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 将其来施施。
丘中有麦， 彼留子国。
彼留子国， 将其来食。
丘中有李， 彼留之子。
彼留之子， 贻我佩玖。
如洗的晴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在这麦田里，八九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正手握用旧衣服和竹竿自制的旗帜，相互追逐，嬉戏打闹。其中有男孩也有女孩，看起来是个模拟打仗的游戏，男女分为了两队，相互抢夺对方的旗帜。
现在女孩这边的红色旗帜已经易主，落到一个高个子男孩手里，而举着蓝色旗帜的男孩个头最为健壮，跑得也快，轻而易举便把那几个女孩甩开了一长段距离。
“我就说吧，跟女孩子一起玩真没意思，还想抢我的帅旗呢……”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向身后的追兵扮鬼脸之后，健壮的男孩洋洋得意地对同伴说。
然而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凭空冒出的绳索绊倒在地，随后追来的的女孩们立即一拥而上，让他挣扎不得。其中一个梳着双环髻、身穿与这麦田颜色相近的橘色裙衫的小女孩灵巧地从麦穗中钻了出来，一把便抢过了男孩手里的蓝旗，她朝同伴招了招手，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喏，帅旗已经拿下，你们输了。”
“我们赢了哈哈哈！”
“胡说，我们早就抢到你们的帅旗了！”高个子男孩扬了扬手里的红旗，不过旗杆松动，随之脱落下来的红布也显露出它原来的模样，“诶，这是……这不是喜儿她姐的手帕吗？”
“你仔细看看，那面旗是假的，我们事先说好了的，有主帅签名的才是帅旗。”橘色裙衫的小女孩笑道。和周围的玩伴们比起来，她肤色白皙，仿佛天生便不怕烈日暴晒，浑身的衣料也明显做工更精细些，不像普通的农家孩子，但说话间却毫无顾忌，显然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佩玖真聪明，从一开始就准备了两面旗，还布置了陷阱，就知道你们会中计……这叫书上说的什么来着？”
说话时喜儿不慌不忙地从一旁的草垛底下抽出了原本的红旗，红旗右下角写着一个娟秀的“李”字，显然属于那橘色裙衫的小女孩。
“未雨绸缪。”青梅回答，她的眼里满是钦佩的目光，“都是小姐、不，我们主帅神机妙算！”
“你……你这是阴谋！我不服！”从地上爬起来的健壮男孩大声抗议。
“牛大壮，亏你还说长大以后要参军呢，你没听过兵不厌诈的道理吗？”佩玖理直气壮地回怼道。
“胡说，只有坏人才用这种阴谋诡计……像袁将军那样的英雄肯定不这样！”高个子男孩也帮腔道。
“战场上可不分什么好人和坏人，只有自已人和敌人，对敌人用些阴谋诡计也是正当的。高明，你多读读史书就懂了。”佩玖像往常一样，一说起兵法便停不下来，“再说了，是你们一开始就轻敌了，也不认真检查一下我们的帅旗和周围的地形，俗话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啊啊啊，说不过你……”牛大壮已经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再听下去了，“李佩玖你这张嘴真厉害，连你家秀才哥哥都说不过你，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喂，牛大壮你怎么说话呢？”喜儿瞪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道，“你别忘了佩玖是李县令的千金……”
“县令家的千金不也得嫁人，我哪说错了……”
“你还说……”
“没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好了，大家都是玩伴，不必在意我的身份。”佩玖依然没有生气，“不过牛大壮，你这话还是有问题，谁说能言善辩的女子就不能嫁人了？古代的贤后还要向君王进谏呢，所以善辩是优点。再说了，女子也不是非嫁人不可，只要能自已养活自已，不依附男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这都是歪理……”
“说得好！”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争论，只见一个身着皂衣道袍、背着书箱的白发老翁从麦田中走出，也不知从何时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竟情不自禁地抚掌大笑：“想不到桐丘县竟有如此奇女子，真是让老夫我大开眼界！小丫头，你姓甚名谁啊？”
“我叫李佩玖，出自《诗经》，彼留之子，贻我佩玖。”佩玖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她自三岁起就在桐丘县生活，和当地百姓家的孩子一起玩耍，在当地已然小有名气，所以倒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隐瞒身份的必要。
“好名字，璞玉尚可雕刻，佩玖……这可是天生的美玉啊！”
“老爷爷你又是谁啊？”牛大壮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白发老翁仍笑眯眯地看着佩玖，“要不你们猜猜看呢？”
“您是……道士？”高明试探地问道。
“不对，真正的道士应该身佩桃木剑、八卦镜一类的道具，而您只带了一箱子书，看封面既不是四书五经，我看了一眼标题，有些墨迹甚至是新的，看来更像是您自已的笔记……”佩玖认真地说，“您应当是个喜欢云游四方并记述自身经历的隐士吧。”
“哈哈，果然还是小丫头你眼尖。”白发老翁笑了起来，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尽管满头白发，他却面色红润，脸上连一丝皱纹也不见，“没错，老夫复姓东方，是个喜好游历四方的假道士，但混迹江湖多年，也算有点本事。小丫头，老夫看你天生聪颖，愿意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啊？”
“收我为徒？”佩玖第一次瞪大了眼睛，“您打算教我什么？我可不想出家啊！”
“咳咳咳，都说是假道士了，哪里需要你出家了。”白发老翁无奈地摇摇头，“这么说吧，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君子六艺，诸子百家，老夫无一不精通，你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这么厉害吗？”牛大壮惊叹道，“岂不是比私塾的吴先生还厉害？”
“那得比京城的先生还厉害吧……”青梅也震惊得合不拢嘴。
“老先生您是那种大师吧，”喜儿插嘴道，“我听我娘说过，能降妖驱魔的。”
“老先生，佩玖学东西很快的，你可要多准备点能教的。”高明善意地提醒道。
“天文地理……听着有点意思，不过不知道有什么用，学些也无妨……”佩玖认真思考着，其实她从小就跟着兄长去私塾旁听，四书五经倒也熟知，更吸引她的是私塾学不到的杂学，“老先生，其实我想学医，顺便也想知道怎么制毒，这个您会吗？”
“雕虫小技，只要你学得够快，老夫都可以教你。”白发老翁爽快地回答。
“那……让我先看看您的本事怎么样？”佩玖忽然问道，“我爹说了，世上招摇撞骗的神棍多的是，我可不能被人骗了。”
“哈哈哈，好，那老夫就露一手给你们瞧瞧吧。”说着白发老翁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药丸，头也不抬便对着空中抛了出去，只见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膀掉落下来，老翁刚好伸手接住了它。
“诶……这麻雀是死了吗？”孩子们好奇地凑近来看，只见麻雀闭着眼睛，任人如何摆弄也没有反应。
“不，它现在算是睡着了。”老翁笑道，“想要它醒来的话需要另一种药……佩玖，你现在把书箱里那个绿色的瓶子拿出来。”
这还没拜师呢，居然就开始使唤人了，佩玖暗自吐槽，但还是把绿色瓶子拿了出来。老翁接过瓶子，打开瓶塞，朝着麻雀晃了几圈，只见麻雀突然便睁开了眼睛，灵活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哇，好厉害！”孩子们纷纷惊叹，哪怕是变戏法，他们在这小县城也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表演。
“怎么样，小丫头？现在愿意拜我为师了吗？”白发老翁笑眯眯地问道。
“东方先生，弟子佩玖愿意拜您为师！”佩玖认真地行了个跪礼，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不过拜师一事关系重大，我还须禀告父母，劳烦先生随我一同回去可好？”
“好，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白发老翁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那就快带我去拜见令尊令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