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缣缃的事终究只是一个小插曲,在除佩玖以外的大部分人眼中,京中的风波与北疆的战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对于徐楷和萧迥而言,如何从被俘的布图嘴里套出足够有价值的情报才是重中之重。活捉敌方主帅可是大功一件,再加上雁城被夺回,疫病也得到了控制,而北狄方面失去了主帅,大齐完全占据了上风,这怎么能不令人激动呢?尽管两人立场有所冲突,可身为大齐子民,这份同仇敌忾的心还是一致的。
“布图,你狂妄自大,先前杀害我军中名将,后又侵犯我大齐边城,想不到终于有一天会被自已人出卖,做了阶下囚吧?你如今感想如何啊?”将军府的大牢里,看着被缚在刑架上的布图,徐楷脸上得意的神色简直掩盖不住。
“哼,都是观尘那卑鄙小人,我好心救他,他却恩将仇报……”尽管披头散发、头戴枷锁,但毕竟是漠北地区的一代枭雄,布图依旧豹眼圆睁,用力地瞪着徐楷,“还不是你们汉人诡计多端,若是堂堂正正打一场,我布图岂会输给你们这些宵小之徒?”
“口气倒不小,”萧迥冷笑道,“可你在弓箭上下毒,又以我大齐百姓为质,试图传播疫病,这又岂是堂堂正正的手段?”
“那是观尘做的,与我无关。”布图干脆地甩锅道。
“那派遣间谍潜入将军府、下毒谋害武安侯也是观尘所为?”徐楷试探地问道。
“袁成煜?他也只是个卑鄙小人,根本不足为惧,哪用得着下毒暗害。”布图满脸不屑,“你要说是观尘做的,那便是吧。”
“你当真不知?”徐楷狐疑地打量着他,“可你在将军府一直有耳目吧,否则那日袁琮派人偷袭雁城,你为何能早有防备?”
由于袁成煜勾结北狄的事不能暴露,假冒袁成煜写信约见布图一事也得隐瞒,所以那日佩玖只跟徐楷解释说,袁琮设计偷袭雁城,而墨京元率领的小队是为了调虎离山。
当然,两地相距甚远,很难想象墨京元是如何把北狄军队一路引到山谷的,幸好徐楷不懂兵法,当时也没有提出疑问,但事后他会不会回过神来可不好说。所以作为知情者的萧迥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是为了准备随时找个借口把这事圆过去,或者万一被拆穿也能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两军交战,没有耳目当然不行。”布图也冷笑起来,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自信,“怎么,督军大人害怕自已哪天被人暗杀吗?看来我的耳目藏得挺深啊……”
“你在我军中安插的内鬼究竟是谁?”徐楷直接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督军大人好好想想吧。”布图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有人中了观尘埋伏却能全身而退?甚至进了我北狄的死牢,都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连观尘这等心思诡谲之人都能说服,你们就一点都不怀疑他吗?”
“你是说……墨京元是你的眼线?而他背叛了你?”徐楷努力理解着布图的恨意,“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也不知道……”说着布图又消沉了下来,那双豹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反正北狄也抛弃了我,那我就好心劝你们一句吧,别被这小子骗了,他没有忠于我,更没有忠于观尘,也不会忠于你们!”
“徐大人,这布图阴险狡诈,他的话也不可全信。”萧迥适时地提醒道。
“放心,我自有判断。”徐楷沉静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道,“布图,我最后问你一句,袁成煜被人毒害一事当真与你无关?”
“督军大人,要说偷袭暗杀放冷箭我都在行,可我不会用毒。”布图斩钉截铁地回答。
“布图没有说谎,他已经众叛亲离了,没有说谎的理由。”走出大牢后,徐楷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下毒一事或许是观尘所为,可墨京元也有嫌疑,先派人盯着他吧。”
“徐大人,万一布图就是破罐子破摔,想要用这个谎言来动摇军心呢?”萧迥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本王认为眼下不该怀疑自已人……”
“燕王殿下,你我的任务是肃清军纪,查明真相。”徐楷义正言辞地说道,“没有什么自已人,还是说,殿下已经和他们沆瀣一气了?”
“本王不过是提出合理的怀疑,休要污蔑本王。”萧迥也一脸严肃地反驳道,“徐大人,既然你我同是督军,本王的意见你也不能无视吧?”
“殿下是要保那姓燕的小子?”徐楷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并非头脑简单之人,毕竟平日里捉贼缉凶也需要与凶犯斗智斗勇,这也让他养成了敏锐的直觉,“还是说……你们有更大的秘密?”
“本王只是仗义执言……”看到徐楷忽然不依不饶起来,萧迥也不免汗流浃背。
“说起来那姓墨的还是个逃犯,我记得这案子还没销吧。”徐楷冷笑道,“燕王殿下,您费尽力气帮助他们窝藏逃犯是何道理?”
“这么说,徐大人是想现在捉拿我吗?”这时墨京元已经走了过来,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叛国通敌的墨辉之子为什么会跟袁琮那小子混到一起?”徐楷也在细细打量着他,“你究竟会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难不成是妖怪变的……”
听到这句话,悄悄跟来观察的情况的佩玖简直要笑出来,没错,她也觉得墨京元身上有种“多智近妖”的气质,既然他说有把握说服徐楷,那就听听他的口才如何吧。
“这其中的缘由关系重大,不便细说,总之我父亲并非叛贼,而当年出卖袁将军的内鬼也另有其人。”墨京元镇定自若地拱手道,“望徐大人谅解。”
“关系重大……哼,莫非我徐楷在你们眼中便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徐楷显然没有相信,“就算你们能糊弄我,还敢糊弄天子不成?等我奏明圣上,拿你下了大狱,到时候由不得你不说……”
“那徐大人究竟是忠于圣上还是太子殿下呢?”墨京元忽然问道,“在外人眼里您是顾相推荐的,理应属于太子一党……”
“我徐某只效忠于圣上一人。”徐楷坦率地说道,“我便是圣上的耳目,虽说眼下战事危急,需要你们御敌,可若是你们胆敢对我动手,日后圣上也不会轻饶……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这话显然是威胁了,看来徐楷也知道自已的处境不利,毕竟兵权在袁琮手里,萧迥又跟袁琮亲如兄弟,只有他一个是外人。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了。”墨京元也一脸坦诚,“在下流落江湖之时便从玄天会的成员那里听说过一些内幕,当年袁将军被害确有隐情,幕后黑手绝非我父亲墨辉,而证据就在观尘手中,在下一心为父申冤,故而一路调查至此。
大人或许听说过,观尘从江州逃离之时便随身携带着一个铁匣子,这里面装的就是证据,我假装被俘之时也曾用言语试探过观尘,确认消息属实。”
“你说什么?”徐楷有些惊讶,这应当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这事怎么也和观尘有关?”
“袁将军被害或许与观尘无关,可证据意外落到了他手里。这证据至关重要,若是公之于众,必定会在朝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甚至动摇皇位,所以观尘才把它当做最后的王牌。”墨京元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在下才说关系重大,不可轻言,至少在抓住观尘、亲眼见到匣子里的东西之前,还请大人谨慎为先。”
“你都没见过这匣子里的东西,就敢下结论?”
“大人不必担心,如今布图已经被抓,我们不是很快就要收复瓜城了吗?”墨京元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瓜城传来了消息,袁琦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计划,等抓住观尘拿到证据,届时我的清白也能一同证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