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玖,你可算是来了!”
这赴宴实在是件麻烦事,佩玖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随母亲出门乘马车。因为颜家势大,宾客众多,她们又身份不显,马车在门口排队候了许久,这才被迎进颜府。
进府之后便是各自介绍、行礼问安、嘘寒问暖的时间,然后云氏便随着一众贵妇在大厅喝茶闲聊,而佩玖好不容易才脱身,随着春碧的一路指引穿过曲折的回廊,带着丫鬟青梅来到了年轻小姐们聚集的花厅。
刚一踏入花厅便听到颜缣缃激动的声音,四年不见,这位颜家大小姐出落得愈加亭亭玉立,举手投足之间颇具千金风范,只是一见旧友便不禁流露出率真的本性,直接张开双手拥抱了佩玖。
“缣缃姐!”佩玖也激动地回抱了这位好姐妹,“真是好久不见……你当初的话真是灵验,如今我们总算在京城重聚了!”
“要是令尊能留在京城任职就更好了,那我们随时都能见面。”
“我要是留在京城,可不得天天催你写书吗?”佩玖开玩笑道,“简素山人,你这《桃妆记》下一卷何时问世啊?”
“你还学会催更了……”
“大姐姐,这就是你说的贵客吗?”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佩玖这才注意到花厅里还有其他人……不,根本就是坐满了人。说话的是个身穿鹅黄色褙子的少女,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佩玖:“别光顾着叙旧啊,快给大伙儿介绍介绍……”
“啊,不好意思,都是我欢喜过头了……”颜缣缃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便认真介绍起来,“各位,这就是我常跟你们说的,凉州知州李鼎的独女,李佩玖,她从小随观玄老人学医,我母亲的病就是她和她师傅治好的。”
“居然是东方先生的徒弟……”听闻此言,众人纷纷惊叹,佩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怪师傅太出名了,显得她沾了不少光。
“佩玖,这位是我二叔的女儿,颜绢纨,在颜家排行第二,最擅女工。”颜缣缃指着穿鹅黄色褙子的少女说,两人相互见礼。
“这位是钦天监监正孟楼之女,孟鸣珂,她喜欢钻研机关之术。”
颜缣缃指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后者等不及打招呼便好奇地打听道:“听闻东方先生也精通机关之术,你可曾见过?”
“我也随师傅学过一些,若是孟姐姐喜欢,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二。”佩玖诚恳地回答,说起来她几乎从未有过跟同龄人交流学业的机会,想不到在这里能遇上同好,果然还是京城藏龙卧虎,人才辈出。
“那可太好了!”
“这位是刑部侍郎兰旭城之女,兰品月,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擅写诗。”颜缣缃指着一位身穿湖蓝色对襟裙的少女介绍道,“对了,我和兰姐姐在京城还有个诗社,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参加……”
“这个也等我能长住京城的时候再说吧……”
“还有这位是……”颜缣缃一口气介绍了许多人,佩玖只好一一见礼,不过也能看出其中有些只是点头之交,而像孟鸣珂她们显然是颜缣缃的闺中密友了。
“我俩就不用介绍了……”黄芸打断了颜缣缃的话,她熟稔地一把揽住佩玖的肩膀,“前天才见过的,佩玖妹妹还记得我吧?”
“芸姐姐,一天不见,妹妹可是想念得紧!”佩玖也自来熟地回应道。
“你们居然认识?”颜缣缃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这可是秘密!”说着黄芸朝佩玖眨了眨眼睛。
“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颜缣缃的语气里有些吃味。
“就是前天在城门口遇到了,我帮了芸姐姐一个小忙,也算是缘分吧。”佩玖解释道,袁琮也算是抗旨离京,他的事自然不能说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地揭过了。
“好吧,总之像黄小姐、孟小姐还有兰小姐这几位都与我常有来往,她们的性情脾气都是极好的,其实还有沈四小姐……”说着颜缣缃往门口看了一眼,“不过她这个时辰还没来,也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吧。”
“估计是被顾大小姐绊住了吧。”也许是平日里便多有龃龉,黄芸说起顾琬时毫不客气,“她顾琬就是嫉妒,也不想想,就她那副德行怎么母仪天下呢,还敢跟沈四姐姐争……”
“黄小姐倒是有教养,不愧是被皇后娘娘亲自斥责过的人呢!”说话的是坐在对面的两位少女,她们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佩玖初看时甚至以为自已看花了眼。
“你说什么……”黄芸激动起来,似乎想要动手,不过被颜缣缃及时制止了。
“胡小姐,今日我颜家设宴,是为了大家一起赏花喝茶,修身养性,众人相处应以和睦为上,此等旧事便不宜再提了。”
“我们只是听不得有人背后嚼舌根……”
“那两位是胡家的小姐,胡贵妃的侄女,是双生姐妹,姐姐叫胡妍雪,是眼角有痣那个,妹妹胡妍霜。”孟鸣珂小声为佩玖解释道,“她们与顾琬交好,顺带看我们也不顺眼……”
“哦,怪不得……”佩玖点了点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的仇人都自动抱团了,“不过芸姐姐被皇后训斥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陈年旧事了……”孟鸣珂看了黄芸一眼,小声说道,“你应当知道当今圣上有三子两女吧?大公主是德妃之女,被赐封号安阳,如今已为人妇,今日宴会你应当也见过她。
二公主的生母宋婕妤早逝,此后便被皇后娘娘抱养,也算视如已出。阿芸的母亲曾与宋婕妤交好,故时常携阿芸进宫探望二公主,两人也玩得不错。结果有一次,她们相约划了小舟去湖中采莲,原本有宫人看着倒也无事,可玩闹中阿芸竟把公主推下了水。获救后公主发了一场高烧,所幸无性命之忧,阿芸只是被训斥已经算好了……”
“那都是当年有人陷害我!”黄芸气愤地反驳道,“我记得当时被人推了一下,这才失手把公主推下水的……”
“没证据的事谁知道啊!”胡妍雪冷笑道。
“是啊,有本事就找出证据来让皇后娘娘相信你啊……”胡妍霜也附和道。
“你们欺人太甚!”
“我们都相信你,”兰品月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表示安慰,“可惜当年便没找到证据,如今更是难了……”
“后宫的水太深,指不定是哪个嫔妃争宠拿你背黑锅了……”佩玖推测道,她不禁想起当年在颜家那段令人胆寒的经历,而后宫争斗比起寻常后院更是残酷百倍,所以她对皇室只想敬而远之。
“是我来迟了,各位姐妹们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听到这一句,刚刚还在争吵的胡妍雪等人都不禁停了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显然来者地位显贵,佩玖虽不熟悉但也只管跟着身边人照做。
“见过郡主!”
“各位姐妹不必多礼,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来者是个身穿红色交领裙的明艳少女,头发高高束起,颇有侠女风范,腰间悬挂的龙纹玉佩则彰显出尊贵的身份。
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顾琬,看她垂头丧气的表情,应当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另一个身着一件宝蓝色绣花袄裙,头戴一双碧玉彩凤钗,脸如玉盘,唇如点绛,举手投足间仪态无可挑剔,应当就是沈栾华了。
两位太子妃候选人一到场,除了郡主和另一个身着浅绿色罗裙的清冷少女以外,闺秀们自然而然地分坐在了花厅两侧,无形中成了两个小集团。佩玖她们自然是在沈栾华这边的,注意到对方友好的目光,佩玖也朝她点头致意。
“这位是长宁郡主,长公主之女,闺名丁芰衣。”孟鸣珂继续解释道,“她平日最喜舞刀弄剑,还常跟皇子们一起去狩猎。”
“那个穿绿衣的是……”
“那是武宁侯家的小姐,袁若英。她性子孤僻,几乎没什么交好的姐妹,但毕竟是功臣之后,谁也不敢惹她。”
武宁侯家的小姐……那就是袁小将军的堂妹咯?佩玖之所以在这时想起他,完全是因为他送的那块玉佩,毕竟如此纯净透亮的羊脂白玉实在罕见。今天一早更衣时,青梅还非要让她系在腰间当装饰,她也觉得不错,但又怕被人瞧见不好,便悄悄用裙子的流苏挡住了。
“郡主说笑了,您来得正好,刚刚姐妹们才聊起您呢……听说您上次和卫国公世子比射箭,还赢了他一箭,那是何等英姿,姐妹们都想亲眼看看呢!”
长宁郡主一来,胡妍雪立即换了一副亲热的语气,和刚才盛气凌人的她判若两人,果然京城闺秀变脸就是快,佩玖暗暗腹诽。
“嗐,区区射箭而已,本郡主就是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丁芰衣爽朗地说,“你们想看的话,找个地方我给你们展示一二……”
“郡主若要射箭,不如移步梅园吧,那儿地方宽敞。”颜缣缃急忙接话,“刚好我堂兄最近在学骑射,我让人给您取一副弓箭来……”
“且慢,郡主,今日是赏花会,难得各位姐妹齐聚,怎么能只让您一个人表演呢?”胡妍霜忽然插嘴,“机会难得,不妨让大家也展示一下各自的才艺如何?”
“不错,尤其是今日还来了些新面孔……”顾琬说话时挑衅般地看着佩玖,“新来的姐妹要不露一手给郡主瞧瞧,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你说的有理……”丁芰衣点了点头,然后顺着顾琬的视线看去,“今日来了新姐妹?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呢?”
“在下凉州知州李鼎之女,闺名佩玖,见过郡主。”佩玖单独起身行了一礼。
“郡主,佩玖是我在徽州时结识的姐妹,她从小跟随观玄老人学医,如今已经是个小神医了!”颜缣缃补充道。
“竟然是观玄老人的弟子……”丁芰衣也和众人一般惊叹道,“我听闻学医不比习武轻松,李小姐既能得高人指点,必有一番造诣,本郡主敬佩!”
“郡主过奖了!”
“郡主,学医是不易,可刚才说好的是大家各献才艺。”胡妍雪一边打量着佩玖,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李小姐也是大家闺秀,虽说凉州偏僻,可想必琴棋书画这些都是学过的吧,可否为我们展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