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陷两城?”看到战报后,皇帝的脸色已然比墨还黑,他直接把奏折摔在了地上,“想当初袁成烨在的时候,北狄人十年不敢来犯,想不到竟有今日的惨败,难道我大齐已经衰落至此了吗?废物,都是废物!”
“启禀陛下,虽然武安侯作战不力,但也并非他一人的过错。”这时左相顾衡战战兢兢地发言道,他所说的武安侯是指如今驻守北疆的袁成煜,“据说是因为袁家叔侄关系不睦,在战略上有所分歧,这才被敌人钻了空子……”
“你是说袁琮那小子?”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变好,毕竟当初给他封赏,又拍板答应让袁琮去北疆的正是他自已。
“顾相此言差矣,北狄人早在去年便蠢蠢欲动了,还胆敢上书求娶公主,可见其狼子野心,图谋已久,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与日益老迈的顾衡相比,凌逆舟还不到四十便已位极人臣,尽管外表是个谦谦君子,却总让人感觉他笑里藏刀,“袁小将军也是近日才到北疆的,何况袁家满门忠烈,叔侄之间也没有隔夜仇,哪有因此而战败的道理。”
“那凌相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顾衡不满地看向自已的政敌。
“回陛下,北狄人虽然勇猛好战,但不善谋略。可据战报所言,此次连克雁门、瓜州二城,北狄人不是假扮我军战士骗开城门,便是抓捕百姓为质,动摇人心,可见他们竟然懂得诱敌之法……”凌逆舟话锋一转,语气也加重了许多,“臣斗胆猜测,北狄人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而且,我军中必有内应!”
“这么说……有人叛国?”这下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比起战败更让他愤怒的是背叛,“爱卿以为,这人应当是谁?”
“这个臣也不知,还需细查……”凌逆舟微微眯起眼睛,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打量着顾衡的神色,“不知顾相有何看法?”
“说起这个,微臣确实有些看法。”顾衡不慌不忙地说,“近日江州一带出现了以玄天会为名的邪教组织,虽然江州官员明察秋毫,雷厉风行,一举捣毁了他们的据点,可据说这教主逃了……如果是他给北疆出谋划策,凌相所说的倒是极有可能。”
“顾相果然消息灵通……”凌逆舟冷笑道,消息过于灵通在皇帝眼里并非好事。
“父皇,发现玄天会阴谋的竹溪县县令李执象与儿臣有些交情,故儿臣多少知道些内幕。”萧逸坦诚地为外祖父解了围,“那玄天会教主据说是观玄老人的师弟,为人擅奇谋却心术不正,此人不除,必将成为我大齐的心腹大患。儿臣恳请父皇派儿臣前往沙州调查真相,解北疆之围!”
“你要去北疆?”皇帝有些震惊,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冲动,他不禁有些怀疑萧逸的意图。
“父皇,皇嫂还怀着身孕,何况此时北疆凶险,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皇兄去不太合适吧?”萧运及时地唱反调道,他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的萧迥,“依儿臣看,还不如上过战场的二哥去呢。”
“臣附议,二皇子长年习武,又曾随陆元帅前往西南剿匪,也有大将之风。”凌逆舟立即附和道,“由二皇子作为钦差前往边关调查也合情合理。”
“陛下三思啊,二皇子与袁琮交好,若战败一事真与袁家叔侄有关,他必定有心偏袒……”顾衡反驳道。
“袁将军一心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世人皆知。你却总要挑拨人家叔侄关系……顾相可有证据?”
“别吵了,此事朕自会妥善考虑……”尽管每次朝会的情形都大同小异,可听着两拨人争吵起来,皇帝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头疼。他忽然想起了已死的袁成烨……若是他还活着,或许不会造成今天的进退两难呢?
虽然越往北走战争的气息也就越浓,但朝堂上的消息暂时还未传到边境,且说这一年的二月底,佩玖和东方既白跟随云似琛的商队一路北上,终于来到了大齐的边城沙州。
“表妹,这家琉璃客栈是云家和西域胡人合开的,你们安心住下便是。”
佩玖为躲避选秀而远行的消息早已告知父母,受到云氏的请托,云似琛再次担任起了护送佩玖的职责。幸好云家常年经营边境生意,来往路线都有熟人,走起来也非常方便。为掩人耳目,佩玖和东方既白以及花信三人都扮作了商队成员,一路上倒也没被识破过身份。
“不会是北狄人开的吧?”最近大齐与北狄的战事陷入胶着,看到柜台后那金发碧眼的老板,佩玖不免有些疑虑。
“自然不是,老板是波斯人,已经定居大齐许多年了。”云似琛解释道,“不过最近打仗,听说北狄人连克两城,好像是因为城里有人接应,所以现在到处在抓探子,表妹还是尽量不要外出的好。”
“北狄人竟如此厉害吗……”佩玖黛眉微蹙,说实话在她的记忆中大齐边境一向稳固,“那可有袁小将军的消息?”
“这话可不能往外传,”云似琛急忙关上了大门,像是害怕被人听见,“听说武安侯怀疑自已的侄儿就是奸细,两人还大吵了一架呢。这下好了,袁小将军负气出走,说是为了自证清白要偷袭敌营……”
“什么?”佩玖大惊,她印象中的袁琮虽然性格率直,可也并非如此莽撞之人,“那袁小将军现在还没回来?”
“听说一早就出去了,现在都中午了……哎呀,我们还是先用膳吧。”说到这里,云似琛的语气又放松下来,“表妹,你还没吃过沙州的美食吧?这里的胡瓜胡饼还有葡萄酒都是正宗西域风味,在京城可吃不到呢。”
“不,我现在可没心情吃饭……”佩玖忍不住埋怨地看向东方既白,“师傅,袁小将军有危险,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那你要单枪匹马冲进敌营救人?”东方既白不慌不忙地反问道,说话时他已经坐了下来,还给自已倒了一杯葡萄酒。
“师傅,我知道自已武艺尚浅,我是说去找武安侯,消除误会,劝他带兵营救袁琮啊!”佩玖反驳道,“这肯定是北狄人的阴谋,是他们在挑拨离间,我要揪出真正的内鬼!”
“为师倒不是不相信你的本事,只是这主将不和的消息传遍全城,甚至连吵架的细节都人尽皆知……你觉得这合理吗?”
“诶?”佩玖也忽然回过神来,“对啊,所以这消息是故意散播出来的?是武安侯还是袁琮自已?难道这是计划之中……”
“所以你现在能安心吃饭了吧?”东方既白揶揄道,“想不到,你对袁家这小子还挺上心的……”
“师傅,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不是怕没机会报恩嘛……”佩玖撇嘴道,不过她也暗自反省,自已是关心则乱了,“您就不怕没机会还人情吗?”
“若是袁家那小子脑袋不灵光,这人情还不上也怪不了老夫啊……”东方既白不以为然地说。
“例行检查!”然而佩玖等人还是没能安心用膳,因为这时客栈大门既然被敲开了,来的是一队巡楼的士兵,“近日城中有敌军探子出没,所有外地人员一律需要检查登记……你们客栈可有可疑人物出没?”
“这位军爷,我们客栈是正经生意,这是客人名册,您看……”云似琛和波斯人老板急忙上前交涉,其实最近这种检查很多,倒也不是刻意为难,老板都习以为常了。
“牛大壮?”佩玖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的将领,这个身材健硕的男子面容还很年轻,有种憨厚的感觉,他额头上有一小块疤,佩玖记得那是他有一次跳水时磕到石头上的,“真的是你……你当上将军了?”
“你是……李佩玖?”牛大壮也认出了昔日的玩伴,他惊喜地说道,“哎呀,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你怎么也来沙州了?”
“这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