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生不是也说这蛊能解吗?你就别担心了,墨兄会没事的……”
如今瓜城已然顺利拿下,不过这并非因为谋略得当,主要原因还是北狄士兵根本没有全力抵抗——不,准确来说他们都中了观尘的陷阱,瓜城本就是他们拱手相送的,而这礼物里包裹着多少毒药还不得而知。至少原本作为内应的袁琦就不见了踪影,目前徐楷正在全城搜索,但佩玖怀疑袁琦已经凶多吉少,毕竟观尘连牛大壮都杀了,他的话可不像说谎。
唯一的幸事是瓜城百姓得以回归大齐,家人团聚,城内一片其乐融融。然而佩玖刚刚目睹童年好友的项上人头,又眼见墨京元为保护她而中蛊,再加上此前东方既白受伤、颜缣缃出事和廖嬷嬷之死给她造成的冲击,袁琮的安慰在她耳中便显得苍白无力了。
“荆褐,你说,我究竟要变得多强才能保护所有人?”佩玖喃喃问道。
“这也不是多强的问题,还是跟天命有关吧……”袁琮认真思索道,想是绞尽脑汁在找些能安慰佩玖的话语,“你想,唐玄宗贵为天子,他不也救不了杨贵妃吗?”
“那得怪他自已是个昏君,”佩玖立即反驳道,“连江山都丢了,这等本事,贵为天子也是白费。”
“呃……是我举的例子不对,”袁琮尴尬地找补道,“可我是想说,你已经足够有本事了,你说古往今来,天底下哪有像你这般厉害的女子……”
“你就别胡乱吹捧我了,这些根本不够。”佩玖摇了摇头,“我既对付不了观尘,也斗不过太子,甚至连韩王也能仗势压我一头。观尘说的对,心软是我的致命弱点,可明明只要我足够强,就能在任何危险的境地里把人给解救出来,而我现在的武功根本只是三脚猫功夫,论智谋也被观尘碾压……”
“你也别着急啊,”袁琮继续安慰道,“就说习武这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对了,说好的日后我陪你练剑,你放心,像你这么努力,我保证最多半年就能出师!”
“半年啊……”佩玖嘀咕道,然后狐疑地看向袁琮,“你是多久学会武功的?”
“我……我这人比较胡来,一开始习武是自已瞎练的,后来师傅居然说我有几分天赋……”说起习武的事,袁琮有些自豪又腼腆地笑了笑,“三个月就出师了,可能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吧。”
“这么说在你心里,我的资质不如你咯?”
“不不不,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太勉强自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袁琮继续解释道,“观尘是厉害,但他肯定也有弱点,俗话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交手次数多了就能发现他的弱点呢?”
“你说得对,之前都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对付观尘这种人不能只靠奇招,应该有更缜密的计划,保证每一步都算准他的行动才是……”佩玖点了点头,想到事已至此,只能指望下次交手扳回一局,她勉强振作起精神。
“佩玖,快来准备药汤!”这时东方既白在屋里召唤她了。解蛊并非易事,但归根结底是要把体内的蛊虫杀死或排出。之前东方既白在尝试运功驱赶蛊虫,但接下来还需要辅以药物等更多手段,所以佩玖急忙赶去帮忙了。
“哎,需要我帮忙吗?我也可以打下手的!”
袁琮也急忙跟了上去,不过事实上也是需要人手的,东方既白刚刚运完功需要调整气息,佩玖需要准备施针,花信在一旁忙着煎药,而袁琮则要负责把汤药喂进墨京元嘴里——这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因为蛊虫的缘故,墨京元的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刚喝进去的药立马又吐了出来,佩玖的针也下得小心翼翼,生怕偏离穴位。经过许多次反复操作,墨京元终于吐出一口黑血,东方既白连忙用药碗接住,看到躺在药碗里已然无法动弹的小黑虫,众人都松了口气。
“墨兄什么时候能醒?”袁琮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墨京元,担忧地问道。
“毕竟心脉受损,总要调养些时间……”东方既白淡淡地回答,“看他自已的意志力吧。”
“墨兄身体强健,应当没事的……”袁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佩玖。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陪陪他……”佩玖默默地坐在了床边,目光落在墨京元苍白的脸庞上,“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我想等他醒过来,亲自跟他道个谢。”
“诶?”袁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花信和东方既白,“这……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要不让我陪着墨兄就好了?你们说……”
“你们随意便是。”东方既白当然看出了这三人之间的复杂情愫,不过他可不想掺和这等事,转身便潇洒地走出了房门。
“既然小姐留下,那我陪着小姐就够了,袁将军您就回去休息吧。”花信倒是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战事还未结束,您可得保重身体。”
“呃,好吧……”袁琮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佩玖这一待便从白天到了黄昏时分,花信去取晚膳了,而这时墨京元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床边的人,那如潭水般深邃的眸子顿时有了神采:“佩玖……”
“墨公子,你醒了!”正在神游状态的佩玖也一激灵回过神来,她急忙拉过墨京元的手替他把脉,“你感觉怎么样?脉象倒是平稳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这虫子有没有留下余毒……”
“没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看来是你又救了我一命……”墨京元爽朗地笑道。
“不,明明是你救的我……”佩玖立即反驳道,她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想谢谢你,但是说实话,我不希望有人豁出性命来救我。”
“哦?”墨京元也微微诧异,“为什么?”
“这次的事我反省过了,是我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这才遭了敌人算计,所以后果应该由我自已来承担的,而不是让旁人替我挡刀!”
说着佩玖不禁激动起来,泪水也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
“再说墨公子,你是袁小将军的军师,你要是为他出生入死也就罢了,好歹有知已之谊,你们也是为国尽忠。
可你只是为了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虽说也是朋友,但终究比不得国家大义……说起来这次是我战略失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实在不值得……”
“可我认为值得。”墨京元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佩玖,只要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你明白吗?”
“哈?”这次换成佩玖愣住了,她困惑不解地打量着墨京元,但又隐隐有种预感,她应该知道答案的,仿佛有种微妙的心情在渐渐萌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佩玖,我喜欢你。”这次墨京元斩钉截铁地回答,“所以哪怕为你豁出性命我也心甘情愿,虽然是儿女私情,但我是个俗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想着国家大义的,也有私心里最想保护的人……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你……”尽管已有预感,佩玖还是感觉头脑一片混乱,“是从什么时候……”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墨京元不假思索地回答,“佩玖,从那时起我就忘不了你的身影,也觉得全天下只有一个你能走进我的心里。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可以吗?当然,你是高门闺秀,若你嫌弃我身份卑微也是人之常情……”
“我……我没看不起你的身份……”
“那你怎么想?”墨京元的目光变得热烈起来,“上次我在山谷被困,你选择来救我的时候,只是因为想和观尘交手,还是有想过……是为了我?”
“我……”佩玖有些恍惚,她对男女之情确实还很懵懂,可她一点也没有对墨京元动心吗?或许也并非如此,这个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少年也在不自觉中吸引着她,牵动了她的心……
“等一下——”
这时忽然有人推开了房门,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门外是手拿食盒的袁琮,他一脸错愕地打量着两人,像是费了些力气才恢复冷静:“你们……佩玖,事关重大,你……多少还是考虑一下再回答吧,让我先和墨兄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