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怡春已然说出了她知道的全部信息,因为害怕回到谭家,便催促着孟鸣珂按约定行事。孟鸣珂也取来纸笔,当场写下了契书,不过这时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谭姑娘,谭家老三让你潜入李家,可还有其它目的?”
“目的……自然是借李大人的官威,帮助谭家摆脱玄天会的控制,好继续在江州地区作威作福……”谭怡春坦诚地回答。
“既然如此急于找我们合作,看来他捏着玄天会的把柄,有必胜的把握咯。”孟鸣珂思索了片刻,“他的下一步计划有告诉你吗?”
“暂时还没有……”
“不妨这样……”孟鸣珂侧头看了一眼李执象,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现在敌暗我明,玄天会这边也局势不明,还是先稳住谭家为好。不如请谭姑娘回去,就跟谭家老三说我家夫君已经接纳你了,这段时间你便假装做妾,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不行……”听完这番话后李执象急忙反驳,“鸣珂,你别胡闹,我说过绝不纳妾!”
“只是演戏罢了,这也是为了一举剿灭玄天会……”孟鸣珂解释道,同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真纳妾,你去谭家老三面前演戏,把谭姑娘留在后院让我照看就行了,你休想进屋半步。”
“演戏也不行!”李执象义正言辞地说道,“虽说妾也可以放归娘家,可这样一来谭姑娘的名声还是会受损,日后世人议论起来,终究要怪我始乱终弃……”
“不至于吧,世人哪有议论男子的。”林溯反驳道,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谭怡春,“不过谭姑娘倒是……”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世间亦有不少寡居或和离再嫁的妇人,但很少听闻妾室改嫁的。毕竟妾室多地位卑微,哪怕不受宠也只能老死在后院,或者成为宅斗的牺牲品。
“话是这么说,可谭姑娘若想找个真正的良人共度余生,他便不该介意这些虚名。”佩玖忍不住插嘴道,她只是想趁机说说自已的想法,顺便缓和一下兄长对于她的名声的担忧,于是说着她又解释了两句,“当然,我不是逼迫谭姑娘当内应的意思,这事你还是自已考虑吧……”
“我不在意名声!”这时谭怡春忽然坚定地说,“我想明白了,反正我本就是谭家的私生女,我娘又是青楼出身,名声……本就好不到哪里去。就按先前夫人说的,我可以去善堂做工,照顾无家可归的孤儿,这是真正的大善之举,也是我为自已挣得的名声。”
“谭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李执象依然皱着眉头,说实话他比较在意的是自已的名声,他不希望日后有人借着他曾经纳妾的理由继续给他送女人,甚至挑拨他和孟鸣珂的夫妻感情……除此之外,其实为了追查凶犯而演个戏也无可厚非。
“李大人,能为剿灭邪教尽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我愿意尽力而为。”谭怡春诚恳地说。
“夫君,谭姑娘都同意了……”孟鸣珂继续劝说道,她也敏锐地看出了夫君眉间的忧虑,“日后谭姑娘也算立了功,你当众给她一个表彰,有心之人自会明白其中的缘由,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好吧……”李执象终于点头同意了,他郑重地朝谭怡春拱手行礼,“玄天会妖言惑众,草菅人命,必须尽快斩草除根。我们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谭家,故不得不让姑娘以身为饵,李某代竹溪县百姓先多谢谭姑娘了!”
“李大人高义,民女愧不敢当……”谭怡春急忙侧身避开,只是她的眼里忽然有了平日里不曾有的亮光,但愿她能从此找到人生的方向吧,佩玖默默想着。
如此一来,谭怡春仍旧是要去善堂做工的,两人便签订了契书,随后李执象便派人送谭怡春先回谭家,反正纳妾也不急在一时,他嘱咐谭怡春先尽量多问出些线索。
接下来便是留给他们的关于玄天会的谜团了,林溯把刚才谭怡春所说的又给东方既白复述了一遍,后者面无表情地听着,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冷哼了一声。
“夺人命格……此等歹毒之术极易反噬,他也是丧心病狂了!”
“东方先生,既是邪教,自有其走火入魔之处,妖言惑众不足为奇。”尽管莫名成了这谣言的主角,但李执象本人是半点也不信的,他甚至有些庆幸玄天会盯上的是自已,如此他才能引蛇出洞。
“所谓相面之术老夫也略知一二,在老夫看来,李公子……的确不像是天命之人。”东方既白斩钉截铁地说,然而他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可我那师弟也绝非江湖神棍之流,他的占辞也不能完全不信……”
“那就是说大齐真的要亡了,只是那个强臣未必是我哥?”佩玖顺势问道。
“咳,诸位慎言!”李执象忍不住提醒道,“如今我大齐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内无党争,外无战乱,如何有灭国之兆?”
“内忧还是有的……”佩玖小声提醒道,“你忘了太子和韩王……”
“韩王不过跳梁小丑而已,陛下年富力强,又是明君,自然不会坐视储位之争,太子迟早能坐稳皇位。”李执象肯定地说。
“陛下是年富力强,那他万一有年老昏聩的一天呢?或者万一生了新的皇子呢?”林溯吐槽道。
“你们怎能如此妄议天子……”李执象毕竟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忠君的思想也已根深蒂固,自然难以接受这番僭越之词,包括玄天会的预言,“无论如何,我李执象绝不做那乱臣贼子,若真有天下大乱的一日,我也会誓死守卫大齐江山!”
“夫君,天命难测,我们也不过是讨论一下可能性,未雨绸缪罢了……”身为钦天监的女儿,孟鸣珂对预言占卜一类的事自然更加谨慎,不过她看出了李执象的不悦,便顺势转移了话题,“再说此事不急,眼下玄天会才是乱臣贼子,只要抓住他们 ,自然能问出这预言的真假。”
“不错,史书也记载了不少人为的谶言,像陈胜吴广起义前还往鲤鱼肚子里写字呢,都是造势罢了。”佩玖附和道。
“你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抓住这个教主要紧……”李执象很快便把对这预言的纠结抛到了脑后,“命案还未告破,我再回县衙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师姐,你到底怎么看?”待众人散去后,林溯小声问道,“你觉得大齐会亡吗?”
“我……”
说实话对于观尘的预言佩玖并不觉得新奇,毕竟之前皇帝也做过类似的梦,还有钦天监的占辞为证,甚至连自家师傅都这么说了……或许这大齐的确藏着他们看不见的隐患吧。
那倘若大齐亡了会如何?她要做些什么吗?佩玖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实话她只想先护住自已的家人朋友,若有余力再顺便帮一帮无辜的百姓,反正她是医者,在乱世应当很派得上用场。
“朝代更替亦是世间常理,百姓们才不管谁做皇帝呢,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就足够了。”说着佩玖又看向东方既白,“师傅,按理说您的本事不比那观尘真人差吧,这是国运,与每个人都性命攸关,也不在三不占之列,您怎么不算一卦看看呢?”
“丫头,天命可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东方既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