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这一场政变的速度很快,虽然墨京元说需要两日时间,可事实上不到一日便已尘埃落定——这是被软禁在客房里的佩玖从送饭的女奴那儿打听来的消息。
主要是乌拉尔王本就身受重伤,瘫痪在床,在这崇尚武力、强者为王的北狄自然无力维持统治——墨京元一心报仇,这箭头上怎么可能不抹毒药呢?乌拉尔王的长子年纪尚幼,实力不显,自然也难以继承王位,国内权臣一时蠢蠢欲动。
而墨京元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他是先王之子,自然有继承权,又有神秘莫测的高人观尘撑腰,权臣们很快倒戈,纷纷投向墨京元这边,除了少部分乌拉尔王的旧臣还在暗中捣鬼以外,墨京元的王位也算是基本坐稳了。
至于佩玖在做什么呢?她在努力跟这位名叫格桑的女奴套近乎。
据佩玖所知,北狄习俗与中原大为不同。汉人多少讲些礼仪教化,一般的高门大户十分顾及脸面名声,也不至于随意打杀下人。相比之下,北狄的奴隶才当真是命如草芥,任劳任怨,生死全凭主人心意。这位顶着一头枯草般的长发、身形瘦弱的少女在佩玖面前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佩玖很快便笼络了她的心——事实上她只是忍不住帮格桑梳了个发髻。
“格桑,是墨京元……不,就是你们四王子殿下让你来守着我的吧。”亲近之后佩玖便开始顺势套话,“如果我跑了他们会怎么惩罚你?”
“小姐您……不能随意离开……”格桑的汉话不怎么熟练,她支支吾吾地表达着,“门口有……很厉害的护卫……”
“嗯,我知道,不就是那几个玄天会的杀手嘛,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吧……”佩玖撇了撇嘴,可惜武功的提升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也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成为高手,“但我是被绑架来的,还是得想办法逃走,你知道这里有几个出口,在哪个方向吗?”
“奴婢……平时也不大出去……但出口好像在……”
格桑比划了半天也比划不清楚,但幸好她会画画,佩玖当即便从屋里翻出了半张羊皮纸,让她把出口的位置画了出来,顺便再画出周围一些房间的布局。虽然简略了些,但佩玖还是靠着自已强大的方向感,大约了解了周围的地形,也有了逃跑的路线。
“格桑,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把你一并带回大齐,他们难为不了你的。”佩玖承诺道。
虽然格桑也没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了佩玖要带她离开,对于北狄的奴隶来说,拥有一位亲和的主人就是最大的幸运,何况佩玖这些日子待她与平时那些高高在上的主人截然不同,她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难得墨京元和观尘都忙着,没空来打扰她,佩玖才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这些信息。只是外面守卫重重,佩玖知道,如影和如幻也在护卫之列,以她的武功实在难以逃脱,她只能默默地记住房间布局,等待时机。
这一日深夜,佩玖还未睡着,突然听见窗户被小石子击中的声音。显然窗外有人,但墨京元想必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佩玖急忙披上衣服起床打开窗户。
“谁?”
“佩玖,是我……”窗外的草丛里果然躲着一个人,一副北狄士兵的打扮,下巴上甚至还粘了一圈络腮胡子 ,可佩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佩玖又惊又喜,窗户不大,要翻窗而入得费些力气,她伸手拉了一把才让袁琮钻了进来,“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我是跟着东方先生和花信姑娘一起来的,这易容的法子还是花信姑娘的手笔呢。”袁琮不以为意地说道,他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佩玖,“倒是你没事吧?姓墨的把你关在这里,他……没伤害你吧?”
“我没事,可你已经中蛊了……”说着佩玖更觉愧疚,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将袁琮抱住,“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但我会设法拿到母蛊,帮你驱除蛊虫……”
“啊?我中蛊了?”袁琮先是被佩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一时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后又被这坏消息震惊了几秒,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墨京元干的对吧,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你别担心,中蛊这事我也见过了,又不是无法可解,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此刻佩玖的身体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袁琮想用手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又觉得多少有些唐突,手便尴尬地悬在空中。
“罢了,不说这个,这里不安全,外面到处都是守卫,你还是赶紧走吧。”说着佩玖忽然松开了怀抱,袁琮也急忙缩回了手。
“没关系的,我都说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东方先生和花信姑娘都在外面接应我……”袁琮解释道。
“可你这伪装也太潦草了,不,应该说是你演技不行,熟悉你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佩玖反驳道,“再说你中了蛊,你要离得远他们还没法控制你,可你要是自投罗网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要是被墨京元看到就麻烦了……”
“可是佩玖,墨京元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听到墨京元的名字,昨夜的酸涩似乎又在心头翻涌,袁琮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我都听说了,他不是墨辉之子,而是北狄皇室出身,现在也成了北狄的新王……你还要选择他吗?”
“你误会了……”看到袁琮一脸悲戚的神色,佩玖急忙解释,“其实……我早就察觉墨京元不对劲了,所以我是故意被绑的,毕竟那份先皇遗诏还在北狄,观尘是肯定不会乖乖交出来的,只有借此机会将计就计跟他深入北狄,才有可能把东西偷出来……等我做完这些自然会回去的,这些事情一直瞒着你,也是不想你陷入危险。我知道伤害了你的感情,实在对不起……”
“所以你……不是真心选他的?”袁琮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佩玖的隐瞒,只是得知佩玖被绑的真相后,他便几乎喜极而泣,“我还以为我没有机会了呢……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呃……”
佩玖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刚才的失态,又发现眼下这状况也算是话本里常写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脸颊不由泛红,但还是微微点头——不知从何时起,这白衣少年的影子便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了,让她忍不住时时惦念,也让她全心信赖。
“好……佩玖你放心,等回京我就上门提亲,我保证对你一心一意,绝不纳妾。日后你想随我上战场也行,我们一起破阵杀敌,保卫边疆……”袁琮的脸上也泛着红光,不由得越说越兴奋。
“咳,你小声点……”佩玖忍不住提醒道,毕竟值夜的守卫就在门外,“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相当于骗了你和墨京元两个人,你不觉得我是个毒妇吗?”
“这怎么能叫恶毒呢?既然姓墨的是北狄内鬼,对待敌人就不能心慈手软。”袁琮不假思索地回答,“佩玖,你就别自责了,你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太危险了,万一姓墨的兽性大发呢……所以我还是得留下,你放心,我是扮作北狄士兵混进来的,我就躲在这附近,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这倒是不至于吧……”佩玖不太能想象出墨京元兽性大发的模样,不过墨京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不至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提起墨京元,袁琮现在还是咬牙切齿。
“墨京元说要封我为王后的,这北狄的封后仪式也没那么潦草吧,总得准备一段时日。再说我们做了个交易,我帮他解毒,他帮我对付观尘,短时间内他还有的忙呢……”佩玖认真分析道。
“可万一他在骗你怎么办?”袁琮不服气地反问道。
“佩玖,你还没睡吗?”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佩玖立马听出了墨京元的声音,现在翻窗恐怕是来不及了,她和袁琮对视了一眼,后者急中生智,急忙钻进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