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几兄弟暂时被林溯带着一些人押回了县衙,而李执象带着另一部分人跟着谭怡春来到了镇上的一处叫晚香楼的酒楼,不,应该说明面上是酒楼,实际上却做着青楼的生意。
“其实我……我母亲从前就是从楼里出来的,她甚至带着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记得见过这楼里有个花魁,老鸨对她很是恭敬,听说她是玄天会的人……”谭怡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像是难以启齿,她还偷窥着李执象的表情,不过后者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根本没有在看她。
“那花魁长什么模样?”
“呃……”谭怡春认真回忆道,“她的妆化得很艳,喜欢穿紫色的衣裳,年纪倒是看不出来……”
想来这名花魁应该就是和他们在京城交过手的如梦娘子,这么说晚香楼很有可能是玄天会的据点,李执象心下了然,便让手下敲门。
“大人,今天这酒楼歇业了,看起来没有人。”衙役们敲过门之后仍然无人回应,看来只能硬闯进去了。得到李执象眼神示意后,一名捕快抬脚踹开了大门,然而一阵烟雾从门里冒了出来,这烟雾里似乎还藏着暗箭,齐刷刷地朝他们袭来。
“小心!”
李执象急忙让众人左右躲闪,不过这时谭怡春忽然尖叫着向他倒过来,他猝不及防,只能抓着她的手往旁边躲,不小心便绊倒在了一起。
“啊……大人!”见李执象触电般地松开手,谭怡春也急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羞涩的神情,“这……刚才是我不小心……”
“咳,你也小心一些。”李执象急于调查玄天会,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一时的尴尬,“这楼里有机关,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孟鸣珂最擅长机关术,当初追求之时李执象也曾下过苦功夫学习机关术,如今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对于机关的破解也有几分心得。他一边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以不同角度朝门里抛去,一边侧身躲避机关箭矢,直到没有箭矢弹出为止,他才让衙役继续进屋找人。
“大人,这屋里会不会还有别的机关?”谭怡春有些害怕地躲在李执象身后。
“有可能,不过我想这楼里应该确实没有人。那些机关都是自动触发的,箭矢间隔的时间极有规律,没有人为操纵的痕迹。”人是抓不到了,李执象只盼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这样才有机会揪出玄天会的狐狸尾巴,问出佩玖的下落。
“大人料事如神!”这时一个捕快已经从里屋搜查回来了,“里面确实没人,不过东西还在,属下发现了这个……观尘真人的符咒,这肯定是玄天会的东西,错不了!”
“嗯……”李执象对这两张轻飘飘的鬼画符并不感兴趣,百姓多迷信鬼神,买点符咒也不犯法,这点东西还称不上罪证。
“大人,还有这个!”另一个捕快兴奋地拿来了一堆女人的衣物,“这是不是您说的那个如梦娘子穿过的?”
“呃……”李执象被这扑鼻的脂粉味呛得后退了两步,“这女子衣物相似的多了去了,你们给我放回原处去!”
“大人,我问过对面的烧饼铺的王大爷了,这酒楼的主人说是回乡探亲了,姑娘们也暂时放几天假,”还有一个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的捕快说,“大概中秋节后会回来。”
“看来这里是找不到线索了……”李执象失望地叹了口气,今天实在是出师不利,虽说抓住了谭兴并趁机压制住了谭家,可关于佩玖的线索还是一个也没有,难道只能去邻县找了吗?可他身为县令,自是不能擅离职守,派别人去打探又放心不下……
“大人!”正当李执象思绪纷乱之际,一个捕快突然惊恐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不好了,这楼上有尸体,是具女尸,被人藏在了地板下面!”
“什么?”既然发生了命案,那破案缉凶也是他这个县令的职责所在,李执象急忙吩咐道,“现在立即查封晚香楼,派人去通知这酒楼主人,让他赶紧回来,否则将以凶犯论处。顺便去叫仵作前来验尸……我先去现场看看。”
“哎,大人……”看见李执象抬脚往楼上走,谭怡春急忙叫住了他,“是发生了凶案吗?……我、我有些害怕……”
“你害怕就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李执象冷淡地回应道,说完他便急忙走上了楼梯。
“不是……我、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谭怡春还是咬牙跟了上去,他们来到了二楼一处偏僻的房间,门上的锁是被踹开的,木质地板也被撬了开来,里面确实躺着一具尸体,不,或许只能叫尸骨了。因为皮肉几乎已经腐烂完全,衣裳下隐隐露出阴森的白骨,只能勉强看出尸身上那条绛紫色的罗裙和头上散落的发钗,姑且判断死的是个女子。
“大人,这女子应该也是楼里的,又穿紫色衣服,她会不会……”守在旁边的捕快看向李执象。
“不,她不是如梦。”李执象当然记得上次遇到如梦娘子是赴任途中,不,准确地说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所以她那时候还活着,绝不可能是这具已然高度腐烂的尸体。他摇了摇头,“这人看着恐怕已经死了许久,这个房间到处都是灰尘,想必也空置一段时间了,要找到凶手怕是不容易……算了,先等仵作来再说吧。”
“大人,您好像忘了一件事,姜仵作旧疾复发,昨日便请了病假,他今日还未必能来呢。”那捕快忍不住无奈地提醒道。
“啊……”李执象也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像竹溪县这等小县自然只配了一名仵作,虽然收了徒弟,可徒弟目前也还没出师,这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能够验尸的人选,命案可怎么破呢?
“大人,这尸体实在可怖,我们还是去外面待一会吧……”谭怡春在一旁连连干呕,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李执象。
“谭姑娘,我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李执象终于不耐烦地看向她,“你怎么还不走?”
“我……大人您也看到了,谭家本就不待见我,再加上我不愿同流合污,当场指证了二老爷,民女已经无家可归了呀……”说着谭怡春掩面哭了起来。
“那你也先回去,有我做主,谭家人不敢欺负你。”
“可是……大人与我非亲非故,您要怎么替我做主呢?除非……”说着谭怡春忽然激动起来,“适才大人为救我性命而拥我入怀,既然已有肌肤之亲,民女愿终身侍奉大人!”
“呃……”这话题转移得太快,李执象有些猝不及防,想不到谭家对这美人计还是不死心,他义正言辞地说,“姑娘慎言,本官已有家室,而且本官心中只有拙荆一人,绝不纳妾!”
“怎么,大人想要翻脸不认人吗?”谭怡春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捕快,“众目睽睽之下,这肌肤之亲大家可是都看见了,若是大人不肯收留我,民女只有一死……”说着她便要朝柱子上撞去。
“快拦住她……”李执象急忙喊道。
“等一下,这位姑娘,你说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你和县令大人有肌肤之亲了,是这样吗?”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执象惊喜地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对襟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她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身上也不见有伤。
“是,你又是什么人?”谭怡春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现在晚香楼已是命案现场,这一路上竟没有人拦住她,她一时猜不透这少女的身份。
“先不说这个,我当时也在场,可我怎么没看到啊?”来者正是佩玖,她朝李执象眨了眨眼,又朝周围的衙们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吗?”
“没看见……”衙役们会意后纷纷否认,其中一个机灵的捕快还补充道:“当时谭姑娘站得离李大人可远了,连衣角都没碰到,算什么肌肤之亲呢,讹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你……你们颠倒黑白……”谭怡春几乎急得跺脚。
“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佩玖继续进攻道,“现在是你没有证据,那这算诽谤朝廷命官吧,按照律法是不是要蹲几天大牢呢?”
“我没有……”谭怡春这才慌张起来,她擦了擦眼泪便往屋外跑去,“民女不小心冲撞了大人,民女这就告退……”
“嗐,就这蠢女人,还妄想攀上我们知县大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看着谭怡春落荒而逃的背影,捕快们纷纷嘲笑起来。
“哥,这下我算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吧,否则你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嫂子交代呢。”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佩玖不禁得意地朝李执象邀起功来。
“咳,你没事就好……”李执象长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了谭怡春的纠缠,只是他初入官场,确实没有应对美人计的经验。随即他又想起旁边还躺着尸体,“对了,此处发生了命案,你是学医的,可有办法……验尸?”
“啊,居然有命案……”佩玖也是这时才看见尸体,不过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死人了,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验尸这事我不算在行,不过算你今天运气好,因为有高人在场!”
“东方先生?!”看到那身穿青色皂袍的白发老人出现在佩玖身后,李执象像是看到了救星,东方既白博学之名举世皆知,这下算是找到仵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