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齐与北狄的交界处,有不少巍峨的高山,其中有一座哈斯山,虽然海拔不算高,但地势崎岖,多山洞,若无司南指引便极易迷路。
此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暗,风沙也逐渐平息,在深沉的暮色中,一队身穿绛色军服的士兵正躲在山洞里,准确来说是被困在了此处。倒不是因为迷路,而是唯一的出口完全被敌军围堵了起来,现在进退两难。
“墨军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牛大壮担忧地问道。
其实他本想跟随袁琮去攻城,但后来转念一想,能见到敌军将领布图的机会也不多——哪个士兵不想杀敌立功呢?拿下敌方统帅可是大功啊!
为了这点诱惑,牛大壮最终选择了墨京元的小队,只是不曾想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变故。布图并未现身,而他们的镜子阵法一开始虽有效,可后来竟被一个陌生的汉族男子所破。敌军人多势众,他们只能按原计划往哈斯山走,却不得已困在了山洞里,实在是奇耻大辱。
不,耻辱也就罢了,更多的是担忧,他还有机会活着回去吗?上了战场,马革裹尸也是常事,可他想至少能立个功、杀几个北狄人报仇啊……
“他们不可能在这儿一直守到天黑……”墨京元回答道,但更像是在跟自已说话。其实今日发生的事情也超出了他的意料,按理来说北狄人兵力并不算多,可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有千军万马,而且追到山里也便差不多了,他们怎么会有耐心一直守在洞口呢?至于他们也试图利用山洞回声擂鼓助威,可敌军根本充耳不闻,显然是识破了他们的轨迹。
归根结底还是他大意了,墨京元暗自懊悔。听说北狄人的军师是玄天会的教主、观玄老人的师弟,同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样的人物可不好对付,而他多少有些轻敌,几次朝那人射箭未中,反而暴露了自已的位置。
“不对,外面把守的不是真人,应该是某种阵法……”
墨京元幡然醒悟,不过这迟来的认识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不懂阵法,只知道大约是利用了五行八卦的原理,或用幻术造成迷宫般的地形,亦或攻不破的壁垒,惑人心神、乱人心志罢了。
要是佩玖在就好了,不知为何,墨京元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那个胆大包天的美貌少女一定能想出破局之策——也许她自已都不知道,她和她师傅一样,给人一种超凡脱俗又可以安心信赖的感觉。
“诶,墨军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佩玖的声音……”这时牛大壮忽然激动地说,“是不是援军来了?”
“什么?”墨京元也立即反应过来,耳畔确实传来不同于之前的喊杀声,隐约能听出是汉话而非北狄人的语言,他急忙拿起弓箭,贴着山洞的石壁小心翼翼地朝外面走去,“你们先不要动,让我出去看看情况……”
“墨军师您小心啊……”
“哇,居然是阵法……”
本想要带兵直接冲入山洞寻人,可眼前忽然冒出一群身穿绿色军服的北狄士兵,不,根本就是千军万马,佩玖急忙下令撤退,可跑了一小段路她便察觉不对。
“怎么回事,他们并没有追上来啊……”
敌军不敢追击就说明他们人数也不多,不,或者他们的目标是先把山洞里的小队困死——这么说墨京元就更危险了。
想及此处,佩玖再次带兵返回山洞入口处,这回她远远地注意到,眼前的北狄士兵是按特殊的阵法排列的,形如太极,故而作战有序,攻守皆备。远看山顶还站着一个手持红旗的男子,想来这就是他们的军师吧。
“果然是观尘,只有他会教北狄人布下阵法,可惜这里距离太远,没法偷袭啊……”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佩玖还真想一箭将那人射下来,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厉害的射术,观尘本人的武功也深不可测,不是她这个初学者能挑战的。算了算了,还是专心破阵吧,佩玖一边认真观察着敌军的动作规律,一边努力回忆学过的兵书……
“李神医,我们攻不进去啊……”
在佩玖沉思之际,将士们却在为固若金汤的敌军圆阵犯愁,只要稍微靠近便会被密密麻麻的箭矢逼退,或是一不小心被拖入阵中,当然是死路一条——已经有好几个年轻气盛的士兵中招了。另外也有一些士兵中箭,糟糕的是箭头又淬了毒,受伤的人很快便失去了作战能力。
“众将士听令,集合,先不要靠近对面!”本来就只有五百人,可经不起太大的牺牲,佩玖急忙喝止了他们以卵击石的行为,“诸位都冷静一点,这并非妖术,敌人用的只是一种阵法,大家且跟在我后面,听我指挥,首先从西南角突破……”
佩玖身先士卒,直接冲到了队伍最前面,她已看出了此处应是生门所在,不过观尘所布下的阵法应当处于变动之中,所以她赌的是速度——只要速度够快,让对方来不及应对,便能瓦解他们的阵法,让他们溃不成军。
远处的观尘想必也看穿了她的意图,箭矢不出意料地朝她袭来,佩玖急忙甩出鞭子阻挡,同时从衣袖里撒出药粉,朝她袭来的一排士兵很快便纷纷咳嗽起来。其实这药粉无毒,只是有些呛人,呼吸不畅时自然难以御敌。阵法顿时出现了混乱,佩玖立即带着后面的将士们继续冲锋,不少敌军落马,让人士气大涨。
然而,北狄士兵所布的圆阵忽然合拢起来,便把佩玖率领的小队团团包围起来,地敌军中为首的将领长得格外高大,像个巨人,他手持长刀径直朝佩玖砍来。佩玖现在最擅长的武器是鞭子,虽然灵巧,但要对付长刀一类的重兵器还是有些吃力。就在奋力抵抗之时,佩玖忽然注意到周围几个士兵似乎长着相同的面容,这绝非寻常……
对了,是幻术,北狄人可不会派出这么多兵力来对付墨京元这种无名小卒,其中大多数士兵应该都是幻影。想到这一点,佩玖便有了十足的信心,她径直冲向阵中,拉着战马一跃而起,一鞭抽向那高大士兵的脖子——随着一阵镜子破裂的声音,多出来的士兵顿时化为粉末,只剩一地碎片。
“哎呀,这不是墨公子他们带的镜子嘛……”原来这些镜子还是派上了用场,不过是被敌人利用了。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箭矢凌空飞过的声音,抬头一看,那手持旗帜的军师也已不见了踪影,应当是撤退了。佩玖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佩玖姑娘?”来者正是墨京元,见他背着弓箭,想来刚才是他想要偷袭观尘,只是可惜没能成功,“你果然来了……是你破解了阵法?”
“那当然,雕虫小技而已。”毕竟是第一次和观尘隔空交手,佩玖不无得意地说道,然后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哎呀,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没事……”墨京元也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向佩玖,“这次多谢你。”
“嗐,都是朋友嘛,不客气。”佩玖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可不能随便死了,袁琮还需要你这个军师呢……”
“佩玖,真的是你?你可太厉害了!”注意到敌军已然撤退,牛大壮带着剩下的人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他一脸敬佩地看着佩玖,“我从小就说你是女中豪杰,现在看来是宝刀未老啊!”
“哎,什么叫宝刀未老,我还没及笄好吗?”虽然知道牛大壮在读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但佩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反正我就是夸你厉害嘛。”牛大壮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错,佩玖姑娘真是用兵如神,在下佩服。”墨京元也顺势称赞道。
“哎呀,你们别这么说,我会忍不住骄傲的……”佩玖觉得自已有些脸红。
“无妨,这可是你第一次打胜仗吧。”
“李神医,我们赢了!”听着周围的士兵们欢呼起来,佩玖也情不自禁地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好吧,就算是运气也行,她李佩玖终于靠自已的本事打了一场胜仗,就让她心安理得地骄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