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袁琮便着手安排诱敌计划,伪造的信笺绑在鸽子腿上寄了出去,根据侦察兵回报,那信笺确实被北狄士兵拿走了,应当能送到布图的手里——毕竟为了让布图相信,袁琮还特意盖上了袁成煜的私人印信。
约定的时间是三日后的正午时分,在此之前一切风平浪静,就连北狄人也按兵不动。直到约定那日,袁琮和墨京元按照计划带兵先后出了城,为防北狄人再使用毒药,东方既白也随大军一同出了门。
尽管佩玖主动要求随军参战,如今她的武功已能自保,而且经过和师傅这一趟由南到北的远行,她的骑术和在京城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众人都表示反对,佩玖只能无奈地留在府里。
佩玖默默地在后院里练了会武功,百无聊赖之际又跑去了书房。尽管这是将军府的机密要地,按理来说外人不得擅入,不过士兵们都知道她是神医弟子,又与袁琮关系密切,因此对她恭敬有加,根本无人阻拦。佩玖轻而易举便查阅到了近年来战事的记录和袁成煜的书信,正当她一边拿着北狄文字典对照,一边认真翻看的时候,只听外面突然有人唤道:
“李军医,圣上派来的督军到大门口了,您也出来迎接一下吧……”
“啊,督军?”佩玖顿时警觉起来,对了,之前连失两城的战报送到京城,必定引起龙颜大怒。毕竟此前大齐一直处于上风,忽然惨败,或许是皇帝起了疑心,所以才派督军来前线调查情况,只是不知这督军是谁。
佩玖走出书房想要询问情况,第一眼却发现眼前的高个子小吏有些脸熟,他长着一对招风耳,记得一次捉迷藏时他便是因为耳朵暴露的。
“啊,高明!”佩玖想起来了,“前几天牛大壮还提起你了,本来还说要约你一起聚一聚的,结果最近打仗给忙忘了……”
“佩玖?真的是你!”高明也惊喜地打量着她,“听说军营里来了一对神医师徒,我一下就想到你和东方先生了。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可没想到还有跟你这位大家闺秀再见面的机会!”
“说什么傻话呢,当年我能跟你们玩到一起就证明我当不了大家闺秀,只能当个野丫头。”佩玖开玩笑道。
“小姐,朝廷派来的督军……”这时花信也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了,注意到高明在场,她附到佩玖耳边小声说道,“是徐楷和燕王殿下。”
“燕王是……”刚问出口佩玖又明白了过来,皇帝目前只有三个皇子,且只有二皇子因不得宠而没有封王,现在非要派个皇子来督军的话,不给人家一个封号也说不过去。
“燕王就是二皇子殿下,他是凌相推举的人选,而徐指挥使是顾相推的人选。”花信解释道,“他们二人算是职责相同,相互牵制,但毕竟奉了皇命,有些问罪的意思。”
“那可得跟他俩解释清楚……”现在袁成煜父子被关押,袁琮他们又带兵出去了,袁成煜的事更是要紧,想来想去佩玖觉得只有自已能出面先稳住他们。她急忙赶到正厅,只见徐楷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她,而萧迥先是惊讶,然后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这将军府的人都哪去了?快叫袁成煜父子和袁琮出来接旨!”徐楷不耐烦地命令道,看他手上果然拿着圣旨,佩玖的心不自觉又悬了起来。
“见过二位督军大人,”佩玖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袁琮将军已带兵出征,暂时不在府里,烦请二位稍作等待。来人,先给二位大人上茶……”
“等等!”徐楷直接打断了她,他认真打量了佩玖一番,“我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你,应该是在京城……你一个闺阁女子,跑到将军府来做什么?”
“回徐大人,我是营中新来的军医。”佩玖冷静地回答,其实自从来到沙州,为了方便她一直穿的都是类似男子的绑腿裤,连头发也全束了起来,若非她天生丽质,而且有种官宦人家才能养出的贵气,她简直朴素得像个小厮。
“军医?胡闹,这军医何时能由女子来担当了?”徐楷冷笑道,“我看该不会是有人在府里豢养宠姬吧,怪不得连失两城呢,这叫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啊……”
“徐大人!”在佩玖当场发怒之前,萧迥抢先替她说了话,“这位是礼部的李侍郎之女,也是观玄老人的弟子,她曾经为太后诊治,素有神医之名,万万不可怠慢。”
“哦,原来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啊……”徐楷的语气依然带着嘲讽,看起来观玄老人的名字也不能让他心生敬意,“罢了,不是神棍就好,那现在可以叫袁成煜出来接旨了吗?他不会也不在府里吧?”
“回徐大人,袁成煜突染恶疾,身体麻痹,口不能言。因为此病极易传染,也不能见人,只有袁小将军在后院照顾他。为防军中群龙无首,现在十万大军均由袁小将军一人指挥。”佩玖按照先前的理由解释道。
“你是说袁成煜病了?”徐楷怀疑地看着佩玖,“他什么时候病的?大敌当前,他一个主帅居然轻易把兵权交给了一个毛头小子?看来这圣旨来得及时,既然军中有此等变故,按照圣谕,这袁家军应该暂时交由燕王殿下和本官共同统领!”
“徐大人,袁小将军在西南剿匪时也是立了功的,再说虎父无犬子,他如何不能指挥大军作战?”听到徐楷如此贬低袁琮,佩玖还是忍不住和他争辩起来。
“所以袁家父子在哪?带我亲眼去看看!”徐楷直接命令道,“什么恶疾,老子可不怕!”
“我也说了,这病有传染性,而且北狄人最近请了个擅使毒药的军师,这病也有可能是北狄人搞的鬼,您不能去!”佩玖毫不犹豫地把观尘拉出来背锅。
“够了,我不想和你这女人废话,”徐楷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叫袁成煜父子出来接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抬也要把他抬出来,否则你就是阻挠圣旨,按律当斩!”
“徐大人且冷静些,有话还是好好说吧……”萧迥无奈地打圆场道,他朝佩玖使了个眼色,“无论如何,你先把袁成煜父子带过来再说吧,其余事情自有我和徐大人替你们做主。”
“是,我立马去……”
当真要把袁成煜放出来吗?佩玖觉得行不通,俗话说斩草除根,这袁成煜和袁琮已有杀父之仇,哪怕双方都不敢将这事在督军面前说出来,可只要给他们一丝机会,就势必会对袁琮造成威胁。
另一方面圣旨已下,雁城和瓜城却还未夺回,世人不明真相,现在抗旨也不是明智的选择。怎么办,她现在动手把袁家父子毒死会被徐楷看出破绽吗?或者毒哑呢?
佩玖一边朝后院柴房走去一边纠结着,正当她走到柴房门口,却忽然听见一阵呼喊——
“不好了,袁侯爷死了!”
喊话的是来送饭的小厮,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屋里,手指着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已然气绝身亡的袁成煜,“好、好像是饭菜里有毒……”
“父亲,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啊……”袁琦伏在尸体上哭喊着,他抬头看见佩玖,眼里满是仇恨的目光,“是你……是你下毒害死我父亲的对不对?”
“哈?”佩玖也有些猝不及防,毕竟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动手,她下意识地收起手中的银针,快步走到死去的袁成煜跟前,“不等等,你先让我看看尸体再说……”
不过尸体被袁琦抱着,佩玖只好先拿起旁边的饭碗,她用银针试了一下,果然变黑了,细看之下,剩下的半碗米饭中的确混杂着白色粉末,她用指尖蘸了一点闻了闻,似乎是砒霜,不过菜里似乎没有这种粉末。佩玖不由得心想,糟糕,这说明将军府里还有其他奸细,甚至能在饭菜里下毒,那袁琮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别遮遮掩掩了!”不知何时徐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自然也看见了尸体和哭泣的袁琦,这让他对自已的判断更加自信,“怪不得不让我见到人,原来你们把袁成煜给毒死了?好啊,大敌当前,居然为夺权柄而谋害军中将领,这下证据确凿了,待袁琮回来,我要替圣上好好治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