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佩玖醒来时,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屋顶换成了雕梁画栋,而非医舍简陋的帐篷,所以她很快意识到自已位于将军府的客房里。当然,她也第一时间想起了受伤的东方既白——
“我师傅他怎么样了?”
“你醒了!”坐在床边的袁琮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然后急忙安慰道,“你放心吧,东方先生内力深厚,那处刀伤不算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可他之前就熬了几天几夜了,还刚刚染过疫病……”佩玖可不相信这番轻描淡写的描述,她急忙翻身下床,“让我去看看他!”
“哎,你也别急啊,就在隔壁房间而已……”袁琮急忙追上她,两人的客房原本就是相邻的,在佩玖敲门之前墨京元便打开了房门,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
“师傅……”倒不是佩玖不相信袁琮,实在是廖嬷嬷的死给她造成的阴影太大,不亲眼确认一下实在不安心,看到东方既白熟睡的脸庞后她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墨公子,多谢你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墨京元微笑道,只是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也更显消瘦了,“在下是混江湖的,只会一点三脚猫的本事,能派上用场就不错了……”
“你可别听墨兄胡说,江湖人哪有像他这样文武双全的、医毒双通的,这等天资,连我都羡慕不已呢。”袁琮吐槽道。
“在下医术不精,不过是给东方先生处理了一下外伤,这点小事谁不会呢……”墨京元一如既往地谦虚道。
“不,你用了自已的内力给师傅疗伤吧。”佩玖只是稍微把脉便察觉到了,虽然她也在修习内功,可还不能熟练使用,更不到能给人疗伤的程度,“实在辛苦你了,这次算我欠你一条命……”
“什么?你还会内功?墨兄你简直深藏不露啊!”袁琮一脸震惊地看着墨京元,像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像你这样身怀绝技,当个将军也不过分啊,干嘛非要待在我身边做个无品无级的军师呢?”
“不,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墨京元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之前曾遭人暗算,经脉俱断,幸得高人相救,这内力也是救我之人传给我的,当真不是我自已的本事。”
“嗯,怪不得你稍微动用内力便消耗成这副模样……”佩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紧张地看向墨京元,“话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折磨你吗?”
“看墨兄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不像是受过刑吧?”袁琮也狐疑道。
“你们像是不盼着我好呢……”墨京元瞪了袁琮一眼,随即又解释道,“都是因为布图和观尘也有嫌隙,我才抓住机会挑唆观尘夺权,教了他一个除掉布图的计划,其实就是等布图出战之后趁机宣布他通敌叛国,谋害皇室,断了他的后路,反正他跟袁成煜的通信我都能背出来,我就算是人证。”
“不错,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干。”佩玖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所以观尘相信了我,把我放了出来,等他忙着收服布图留下的军队时,我趁乱逃了出来跟你们会合……”说着墨京元看了一眼佩玖,“我也从观尘那里听说了疫病的事,因为担心你们就擅自先跑回来了,反正剩下的事还有袁琦来办……将军可要治我一个擅离职守之罪?”最后一句是朝着袁琮说的。
“就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没人治得了你的罪……”袁琮感叹道,“幸好你是自已人,万一你要是与我为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呢。”
“将军可是高估在下了……”
“对了,还有治疗疫病的药方呢?医舍的百姓们都服过药了吗?”佩玖忽然想起这件事也万分紧要。
“放心吧,都安排下去了,百姓们服过药也好多了。”袁琮一边回答一边吐槽道,“我说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现在可比我这个军中主帅还忙呢。”
“是啊,佩玖姑娘,你也该稍微顾惜一下自已的身体,不必总是担心旁人。”墨京元也附和道。
“我……这就回去休息行了吧?”佩玖有些讪讪地说,她知道两人都是关心自已,于是在两人颇有些监视意味的目光下准备回到房间。
“小姐!”这时刚好花信一脸兴奋地前来报信,“云公子又来了,他是从江州来的,说是给您带了生辰礼物呢!”
“生辰……”佩玖迷茫了一下,这才想起如今已经三月了,她刚好是三月三花朝节的生辰。
“小姐你就是太操心了,连自已的生辰都给忘了。”花信也埋怨道。
“你就别啰嗦了,快带我去前厅见见表哥吧!”
“表妹,听闻最近北疆不太平,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云似琛依旧是一副书生打扮,他先关心地打量了佩玖一番,又朝着袁琮和墨京元拱了拱手,“袁小将军,阿墨,这下又见面了,表妹也劳烦你们照顾了。”
“不劳烦,能照顾佩玖我甘之如饴。”袁琮意味深长地回答,不过佩玖并没有在意两人的言语交锋,她的注意力已经在礼物上了,毕竟桌上这堆花花绿绿的匣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好奇。
“表妹,这些主要是我从波斯商人那里淘来的一些西域小玩意儿,像西洋镜、八音盒什么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就干脆都送给你了。”云似琛笑道。
“多谢表哥!”佩玖露出笑容。
“云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在下自愧不如……”墨京元感叹道,“不过相识一场,难得遇上佩玖姑娘过生辰,不送点什么也说不过去……且等我把礼物拿来。”
“早知道你的生辰在三月,我也该准备个礼物的……”袁琮也有些懊恼,然后他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其实有个礼物我一直都想送你的,你等着啊……”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吧……”看着两人先后匆匆离去的背影,佩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云似琛,“对了三表哥,听说你是从江州来的,那我哥和孟姐姐还好吗?”
“他们好着呢,而且我走的时候孟夫人诊出已有身孕了。”云似琛回答,“他们还捎了信给你,包括京中的来信,那个红木匣子里都是信,够你看上一天了。”
“这么说我真的要有小侄儿了?那我可得提前准备一份满月礼,小孩子是不是都戴金锁片那种东西……”
想及此处,佩玖更加兴奋起来,她一边拆盒子一边念叨着:
“哎呀,还有上次给缣缃姐的及笄礼,虽然我托阿芸转送了,但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还有她的《桃妆记》第三卷,沙州这种小地方根本买不到,难得她还给我送了一本,那我也得给她带点礼物回去……三表哥,你日后会去京城吗?能不能帮我捎点东西?”
“好好好,反正我在哪都能做生意,你有什么信尽管托付给我,保证给你送到。”云似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看来小姐还是改不了操心啊……”花信苦笑道。
“佩玖!”这时袁琮如一阵风般跑了进来,像是要跟谁比拼速度一般,他把一个长条状的匣子递到佩玖手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你怎么知道我用鞭子?”匣子里是一条挂着红色璎珞的长鞭,看得出来材质上乘,做工精美,佩玖不由得惊叹道。
“上次你不是来信说你开始习武了嘛,我想着女子习武初时多习使鞭,所以就给你物色了一条……你看漂亮吧?”
“漂亮倒是漂亮……”佩玖把鞭子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那你不觉得它太轻了吗?恐怕没什么杀伤力吧。”
“哎?”袁琮愣住了,他紧张地挠了挠头发,“怎么会……我从没研究过女人用的鞭子,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那这份礼物如何?”说着墨京元从容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把剑,剑鞘已经生锈了,式样也看着朴素,但隐约透出锐利的银光。
“这是……”佩玖惊喜地接过这份礼物,鞭子只是初学者才会用的东西,其实她从习武开始就想要一把属于自已的佩剑了。剑身比想象的要轻,佩玖试着抽出宝剑划过桌子,竟轻而易举地砍去了一角。
“啊……我不该拿桌子试的……”佩玖有些后悔,虽说这桌子并非名贵木料。
“这也是我混江湖时得到的,虽说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剑,但砍木头还是很方便的。”墨京元微笑道,“这剑没有名字,要不……你叫它京元剑如何?”
“哪有用自已的名字当剑名的,还以为你变成剑灵了呢。”佩玖忍不住吐槽道,“但还是谢谢你,我很喜欢……”
“想不到还是阿墨聪明啊,比我们都了解佩玖的喜好。”云似琛感叹道,他恍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袁琮,“袁小将军觉得呢?”
“我觉得……”袁琮咬了咬牙,“我就不该说刚才这话,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