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可曾看见可疑人物?”
闯进来搜查的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徐楷及其部下。孟绀宇长居京城,自然认识此人,便向同伴小声介绍了一番。
这徐楷年近三十,为人刚直,在缉拿凶犯上颇有些本事,但他一双豹眼,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比贼人还要凶神恶煞,多亏他没乱动门上的罗盘,否则真不知道他若掉进陷阱会是何等模样。
“这位大人,这是我孟家的庄子,我乃钦天监监正孟楼之子……”孟绀宇正想要先表明身份,再指责一番对方擅闯民宅的行为,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徐楷突然拔刀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吞吞吐吐的,就说你们看没看见贼人经过吧?”徐楷已经把刀架到了孟绀宇脖子上。
“没、没有……”孟绀宇一脸憋屈,把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当真没有?”徐楷仔细打量着孟绀宇的神情,看起来半信半疑,“可我听邻近的居民举报说,看到有人从后院围墙翻进了这里……罢了,还是等我进屋搜查过再说吧。”
“大人且慢,”李执象急忙阻止,“这屋内还有女眷,怕被外男冲撞,望大人体谅……”
“女眷又如何?你不会让她们戴上帷帽什么的乖乖在门口等着吗?”徐楷冷眼瞪着他,“若是你们胆敢包庇嫌犯,本官就连你们一同治罪!”
“敢问大人一句,您在追捕的是何等凶犯?姓甚名谁?长相如何?”林溯好奇地问道。
“此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徐楷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犯的是举家流放的大罪,可他竟从流放之地私逃了,还一路逃到了京师,现在明白了吗?”
“可你还没说他的名字……”谭监德插嘴道。
“闭嘴!”徐楷不耐烦地喝斥道,“赶紧叫屋里的人全都出来,方便本官搜查,再故意拖延时间,本官便将你们一并缉拿归案!”
看来这个暴脾气的指挥使是不会再听人劝了,李执象只好把已经戴好帷帽的佩玖她们先叫了出来,再放徐楷的人手进屋搜查。只见他们一个个踹门推窗,翻箱倒柜,时不时还弄出些磕磕碰碰的声响,让人听着心惊胆战。
“烦请诸位大人都小心一点,”孟鸣珂忍不住提醒道,“这屋里有许多机关物件,制作不易,你们要是损坏了,我非得到京兆府去告你们不可!”
然而徐楷并不理会,只见他一会儿拿刀挑开窗帘,一会儿俯身查看床底,几乎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至于孟鸣珂的威胁,他恐怕压根不放在心上。
“佩玖,你确定他不会被找到吗?”黄芸小声问道,她皱着眉盯着那群士兵,一脸担心的模样,“他躲好了没有啊?”
“哎,你们当真要窝藏逃犯啊?”谭监德的担忧则来自另一方面,“那徐楷可是说了,人家犯的是重罪,举家流放,说不准涉及谋逆呢……”
“谋逆的话就该是满门抄斩了,流放还算是轻的。”李执象纠正道,不过他也担忧地看向自家妹妹,“可万一被查出来,我们就是共犯了……”
“我说……一开始是你们说要救人的,救都救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吧?”佩玖忍不住吐槽道,“他是逃犯,被抓回去罪加一等就该直接处死了……”
“各位别吵了,小心被他们听见……”看着徐楷的人从屋里出来,孟鸣珂急忙提醒道。徐楷的表情有些颓然,看起来是一无所获,他那锐利的目光仍不死心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才无奈地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你们几个,若是发现贼人,记得及时向五城兵马司或者京兆府禀报!”
“总算走了……”众人回到屋里,不约而同地长松了一口气,黄芸则迫不及待地问道,“佩玖,你把他藏在哪儿了?这么多人搜查竟然都没发现……”
“那还是孟姐姐的机关做得好,可谓是精妙绝伦啊!”说着佩玖把书架上的花瓶换了个位置,只听见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书架后竟打开了一扇门,原来这里藏着一个密室,那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此刻便站在门背后,他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各位舍命相救,救命之恩,墨某必当涌泉相报。”
怪不得黄芸对他另眼相看,佩玖认真打量着他,只觉得这年轻男子面容清冷,眉如墨画,双眸深邃如幽潭,目光锐利如鹰隼,尽管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却仍不失气度……如此鹤立鸡群,不像出身平民,更不像江湖杀手,再加上刚才徐楷的话,佩玖不禁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墨公子先别急着道谢,可以说说你的身份吗?刚才那位徐指挥使可说了,你是朝廷要犯,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们包庇你也是要连坐的……”
“在下墨京元,乃是前武宁侯副将墨辉之子……”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面露痛苦之色,“这么说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原来是墨将军之子……”颜缣缃不禁捂住嘴来掩饰自已的惊叫,其他人如黄芸、谭监德、孟家兄妹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只有李执象仰头思索,林溯则是一脸迷茫地看向佩玖:
“这墨辉很有名吗?”
“墨辉是前武宁侯袁成烨的副将,据说两人情同手足,袁将军对这位副将是百般信任。孰料当年雁山一役,墨辉竟暗中勾结北狄,设下陷阱,甚至以冷箭暗算袁将军,最终导致全军覆没……”佩玖认真回忆着自已听来的传闻,“可他投奔北狄失败,后来被袁将军的弟弟袁成焕擒获,押送回京,本该判个满门抄斩。后经左相顾衡求情,说墨辉毕竟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再加上作为证据的密信在运送进京的途中丢失,证据不足,于是经圣上首肯,大理寺合议后改判了举家流放……”
“这等通敌卖国的汉奸,的确该死!”林溯义愤填膺地说道,然后他的目光又回到墨京元身上,“等等,那他岂不是罪臣之子……我就说你们救错人了啊!”
“怎么会……”黄芸也露出失望的表情,“实在是可惜了……”
“看来诸位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也罢,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们可以把官兵叫回来抓我,不过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墨京元一脸悲壮地说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那封密信是伪造的,他没有通敌叛国!”
“你这么说……有证据吗?”佩玖冷静地问道,“若是你能说出证据,我们也愿意救人救到底……”
“证据……”墨京元苦笑着摇摇头,“自然是没有的,毕竟连那封密信都被人销毁了,如今我怎能找到证据……”
“可你找不到证据,就算逃到京城也证明不了你的清白啊。”佩玖继续说道,“那你何必要逃呢?”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那幕后之人怕我察觉真相,所以在流放途中故意让我们染病又不给医治,到了流放地后更是百般虐待……我的母亲和弟妹都惨遭毒手,不治身亡,只有我拼着一口气地活了下来……”墨京元的眼眶渐渐变得通红,他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我在流放途中偷听到了那官差的谈话,他们是被右相凌逆舟买通的,所以他一定就是陷害我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