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到燕川

树影婆娑，江柚柠站在院子中仰头望着枝头上的圆月，风有微微的凉，还带着淡淡的香。

亦兰从屋里拿了件衣裳披上她肩头，在她身后低声道：“姑娘，当心着凉。”

江海川与苏蓉芝成亲那年，已经是七品官了，而苏蓉芝却只是个九品小官的女儿。

江老夫人之所以选苏蓉芝做儿媳妇，一是看中她品性贤良，二是看中她的家世。

虽然她的父亲当年只是个九品的小官，却是掌管着户部府仓的官，这是一个实足实的肥缺，苏家的几个庄子里，有数不尽的银货、珠宝、上等的皮毛、绫罗和全国各地缴纳的好货。

成亲刚刚一年多，江海川就将王氏抬进门，两年后，他又抬了周氏，收用了白氏。

苏蓉芝温柔贤惠，嫁进江家以后与丈夫倒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直到她发现，自已的丈夫不仅只是贪恋美色，便死了心任由他去，人心是拴不住的。

苏蓉芝长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没几年就过世了，江府由王姨娘掌家。

苏家大老爷老来得女，年过三旬才得了苏蓉芝这么一个女儿，在她过世后，便一病不起，直到后来病好以后直接找到江家，要把柚柠兄妹两个接回苏家，他不能任由一个上不得台面妾室来教养他的外孙和外孙女。

苏大老爷自升任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后，就和苏老太太住在京城，这次老夫妻两个商议过后，决定迁到燕川的老宅去住。

苏蓉芝的病逝对江老夫人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听了丫鬟传来的消息以后，便突发中风倒地不起。

要知道这么多年，婆媳两个的关系十分和睦，当初是江老夫人一力主张将她娶进门，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苏氏，平日里都拿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对她十分疼爱。

柚柠还记当年外祖父来江家接他们兄妹时的情景，哥哥牵着她，指尖一片冰凉。

父亲沉着脸，不发一言，苏蓉芝活着的时候，苏家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送来许多绫罗绸缎和吃穿用的，银子更是大把大把的给。经她管着的江家，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江海川从没为银子发过愁。

如今苏蓉芝死了，本来以为苏大老爷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多多少少的也会添补一些，却没想到他竟要把两个孩子接到燕川去教养。

江海川不想答应，可是母亲卧病在床，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即便痊愈也需要调养很长时间，他的嫡长子也的确不能放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膝下养着，于是只得点头。

苏大老爷弯腰把柚柠抱在怀里，小小的人儿用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下巴就搭在了他的肩头。

她看到王姨娘躲在廊下的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目光里带了狠色。

到了燕川的苏家，兄妹两个与苏大老爷夫妇住在东院，西院住着苏二老爷一家。

苏大老爷一生只得苏蓉芝一个女儿，而苏二老爷家的人丁倒是兴旺，除了他与正室夫人孟氏生的两子两女之外，庶出的儿子就有三个。

二老爷的嫡长子苏青外放做官，小儿子苏晋在燕川做点小生意，两个女儿早已经出嫁。

柚柠的外祖父与苏二老爷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只因苏大老爷一生无子，苏二老爷几次提出将自已的一个庶子过继到他身边，苏大老爷一直没同意，如此几次，兄弟之间便生了嫌隙。

到了燕川后，苏二老爷带着全家一起过来，说是想看看兄妹两个。

花厅里放了三桌，苏老太太与苏二老太太带着女眷坐在里面，苏大老爷带着家中的男丁们坐在外面。

苏二老爷神情复杂的盯着江承然瞧了半天，才摸了摸胡子笑着道：“既然到了苏家，就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也好光宗耀祖。”

苏老太太一直把柚柠抱在怀里，她听着屏风外面的人说这些，眨着大眼睛，心里想：“光哪门子的宗，耀哪门子的祖，哥哥姓江，又不姓苏。”

二老太太生的十分富态圆润，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灵活极了，上下左右转动个不停，她见柚柠在苏老太太的怀里乖乖的不动，只静静听人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忍不住道：“这孩子的小模样可真是招人疼，日后定要多去西院走动，让我也亲香亲香。”

苏老夫人失了独女，犹如剜心之痛，只有守着自已的外孙女，将她捧在掌心，方能聊以慰藉。

再看柚柠，嫩白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嘟嘟着红红的小嘴，的确惹人怜爱，她心中顿觉得宽慰不少。

扯了扯嘴角，露出些许笑意：“这孩子来了这几日不吵不闹，乖巧的很，我打算拘她几年，一来守孝，二来学点女孩子该学的。”

二老太太的长子外放做官，一家子都不在燕川，二儿子苏晋与正妻孙氏育有三女一子。

孙氏虽然又黑又瘦，但模样生的不错，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将她的气色衬托的很好。

她的三个女儿都没遗传到她的好模样，比两个庶女要差不少。

此时，她的小女儿苏梦珍正盯着柚柠脖子上的项圈看个不停，她约莫六七岁的样子，簪子珠花戴了满满一脑袋。

她的眼睛始终粘在柚柠的项圈上，伸手拉了拉坐在身旁的苏梦洁：“二姐姐，你看那丫头的项圈，上面都是宝石，她要守孝的，怎么能戴首饰，我也想要。”

苏梦洁迅速抬眼扫了一圈周围人的神情，见大家都在说话，并未注意到她们，才低声道：“你小声一点，那项圈大约是长辈才赏下的，等会我们回去再说。”

柚柠能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她不经意的看过去，发现一直盯着自已看的正是孙氏的小女儿苏梦珍。

柚柠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对面坐的五个女孩当中，三个嫡出两个庶出，只有她戴了满头的首饰。

她微微转过身，将侧面对着她，张开嘴去吃苏老太太喂给她的虾球粥，喝了整整一小碗便饱了，她接过丫头手里的茶碗，学着大人的样子漱了漱口，乖乖的坐着不动。

没一会功夫便张着圆圆的小嘴打起了哈欠，苏老太太让身后的孔嬷嬷抱她去午睡，二老太太见状赶忙带着儿媳和孙女们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