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进宫请旨,领了查抄驾帖,带了一百名锦衣卫和一百名力士,以钦差的身份连夜赶往菩西平阳府,亲自督办贪墨大案。
如此阵仗,知县高兴旺自然也得了消息,他早早就派人查清楚了钦差大人现任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的详细信息,又派人日夜查探钦差的行程。
当属下来报钦差大人已经进入临汾地界时,他立刻换上官服,带领一众手下候在城门口。
高兴旺四十出头的年纪,略微有些鹰钩鼻子,两撇长长的胡子就像两根粗壮的虾须,一直耷拉到肥硕的腹部,看样子留很多年。
他抬头看着跨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锦绣荣华的沈砚辞,竟两腿一哆嗦,“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口中高呼:“下官平阳知县高兴旺,见过钦差大人。”
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也跟着纷纷下跪磕头,一时间竟跪下去了一片。
沈砚辞冷冷一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高大人,请起吧。”
高兴旺拄着右膝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摆动着肥胖的身躯上前讨好道:“下官在城中最大的佳人香酒楼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不知钦差大人可否赏脸?”
“高大人有心了,前面带路吧。”
高兴旺一听沈砚辞接受了自已的美意,顿时心中大喜,只感觉自已两瓣丰满的屁股此刻也变得轻飘飘的。
他用袖口擦了一把从额头流淌到圆脸上的汗,小跑着上了轿子。
沈砚辞低声吩咐关石:“叫陆照来佳人香酒楼见我,让司珍珍现在就带着弟兄们去查抄高兴旺的府邸”
“是”
交代完毕,沈砚辞这才慢慢悠悠的跟上了高兴旺的马车。
佳人香酒楼共有三层,是平阳府最大的香艳场所,一楼是供正经食客吃饭的地方,上了二楼,便可以选择自已喜欢的姑娘一起陪着吃喝闲聊。
三楼更是别有洞天,偌大的厅堂里,有几十个内里一丝不挂,外面只着一袭薄纱的美貌女子和年轻男子轮番献艺,供客人挑选。
一旦选中了自已中意的人,就可以去姑娘或者小倌的香间里关上房门,谈谈天气,聊聊人生。
只要出的起银子,一次想选几个就选几个,无论男女。
高兴旺听说这位钦差大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家世更是显赫至极,然而他已过及冠之年却还未娶妻,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思来想去,便觉得在佳人香酒楼为这位沈大人接风是再合适不过,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就算是不男不女,这里也包他满意。
酒楼内高朋满座,接纳四方来客,酒菜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开,楼上歌舞升平,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上了三楼便有一群打扮妖艳,妩媚风情的女子齐齐行礼,口中娇声唤着“相公。”
一个香肩半露的歌伎咬着手中的帕子,痴痴道:“走在高知县前面的那位公子,一看就是身家显赫的大人物,他怎能生的比女子还要美?”
所有雅间围成一个弧形,将厅堂里追逐嬉戏,鸾歌凤舞的痴男怨女环在中间。
沈砚辞高居上座,高兴旺陪坐在旁,雅间里飘着香气,桌上的酒菜无一不精致。
高兴旺站起身,双手执杯,恭敬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敬大人一杯。”
沈砚辞将酒杯举起又放下:“本官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高兴旺干笑两声,尴尬的把酒杯放下,眼见着沈砚辞既不吃菜也不喝酒,心中琢磨着是不是钦差大人对自已的安排不满意,还是说应该找两个漂亮姑娘,陪着大人一起快活快活。
正胡乱思忖着,就听沈砚辞问道:“高大人是否记得,当年你还是夏县县衙大狱里的牢头时,铃铛胡同里的老穆头一家?前几日,本官还见到了他和他那瘸了一条腿的孙子。”
高兴旺略微一愣,随即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他趴跪在地上,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口中解释道:“大人莫要听那老头搬弄是非,胡乱攀咬,他们当年是受别人拿了假房契的蒙骗,铃铛胡同的宅子,的的确确是下官所有的。”
沈砚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冰冷冷的:“高大人,想必你对锦衣卫的审案手段还不是很了解,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多少朝廷当中的一品二品大员,在用过两三道刑罚以后,就全都乖乖的招认了。”
高兴旺的汗滴滴答答的滴落了下来,他头也不敢抬的趴在地上,心里盘算着当年这个小小的案子,能给自已带来多大的罪责。
门口有人禀报,雅间的门打开,被沈砚辞派来菩西办案的锦衣卫百户陆照走了进来,他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大人。”
沈砚辞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陆照并没有看趴在地上的高兴旺,而是禀报道:“盛康三十一年,菩西大旱,朝廷调拨十万两银子赈灾,平阳知县高兴旺私自截留六万两,次年朝廷又调拨十五万两银子赈灾,高兴旺截留十二万两,去年调拨十八万两银子,高兴旺截留十五万两。不仅如此,盛康三十一年菩西并不曾大旱,可平阳官员串通一气,以赈灾济民的名义上下勾结伪灾舞弊,参与官员二十三人,下官这里有名册和他们实证、口供俱在。”
沈砚辞接过,拿在手中一页一页的翻看,他的左手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高兴旺的心尖,此时他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雅间的门再次打开,锦衣卫百户司珍珍走了进来:“大人,属下带着弟兄们在高兴旺的府邸共查抄白银一百二十三万两,珠宝首饰五大箱,古玩玉器不计其数。”
沈砚辞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声音要比方才柔和许多:“高兴旺,对你来说,即便是凌迟也是太轻了些。”
高兴旺顿时如五雷轰顶溺了一地,身后一滩浑浊的尿渍还冒着热气。
沈砚辞厌恶的皱眉,从袖中掏出帕子掩住口鼻。
武超盯着他手里的帕子琢磨了一会,便极有眼色的走上前去,拽住高兴旺的头发,左右开弓狠狠的给了他几巴掌,口中骂道:“谁让你他奶奶的在这里随便拉尿,真他奶奶的骚气。”
眼见着高兴旺被打的昏死过去,他揪着他的头发,在他脸上认真的看了一会,猛然伸手将高兴旺辛苦留了数年的两绺长须硬生生的给薅了下来。
“给老子下来吧你!早就瞅你这两条胡子不顺眼,像他奶奶的鲶鱼精一样!”
出了佳人香酒楼,那个香肩半露的歌伎跟了出来:“大人留步,奴家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以后愿在大人身边服侍。”
闻言沈砚辞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身拍了拍武超的肩头:“武超,给我把这里封了。边关的将士辛苦,理应犒劳。”
武超的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最后瞪圆了拼命的点头:“我懂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