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水,河中水,井下水,用来泡茶的水,以自山中流出的山泉水最佳,山泉水清澈甘甜,还带有淡雅醇厚的清香。
什么茶用多少热度的水,用什么杯子,怎样冲泡,柚柠饮茶最为讲究。
芍药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摇曳,色泽如玉,朵朵飘香,柚柠觉得就连今天的茶,都格外的香甜。
夜里,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喝多了茶的缘故,看着坐在那里不停点头的亦兰,她竟一丝睡意也无。
到了后半夜更是辗转反侧,惹的亦兰时不时惊醒,以为她有什么吩咐。
柚柠见她一双眼睛熬的通红,于是说道:“亦兰,把蜡烛吹熄了吧,你去和召冬睡,我这不用侍候。”
亦兰答应着,吹了蜡烛,迷迷糊糊的拐进了召冬的屋子。
柚柠翻了个身,被窝里很暖和,她侧抱着薄被,将脸贴了上去,强迫自已快些入睡。
膝盖还有些疼,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丫头,她从那天起,这个丫头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们为什么要害那个小姑娘,今天她看到那个少女牵着她的手,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隔间传来了召冬粗重的呼吸声,黑漆漆的屋子,桌子上放着的芍药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用力吸了吸,很是好闻,还有一股冷淡的木质松香的味道。
冷淡的木质松香?
柚柠的心脏在黑暗中“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她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如坠冰窟。
黑暗中响起戏谑的轻笑,是男子冰冷的声音,她的脑袋飞快的转动着,这屋子里什么时候进来人了?召冬和亦兰怎么都没有听到?
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个穿湖蓝色衣衫少女派来的?她是不是知道了那日,是自已救了那个小姑娘,坏了她的好事,所以派人来杀她?
不再给她思考的时间,男子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格外冰冷:“江姑娘,三天前你去翠华湖那里做什么?”
他还知道她姓江?柚柠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她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召冬和亦兰呢?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发觉?
她的手悄悄的摸向枕头下面压着的那把锋利的发簪。
黑暗中男子缓缓起身,衣服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她紧紧的握着那把簪子,内心紧张恐惧到了极点。
声音在背后响起,柚柠依稀还能感受到他轻浅的呼吸:“把你今天画的东西拿给我看。”
男子伸出手,牢牢的抓住了柚柠腕子,从她手中将那支被握的死死簪子抽走。
柚柠从透进窗子的月光中,隐约看到了男子的相貌,眼神如霜,容貌冷艳,姿容胜过女子。
她猜测这男子应该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如果是凶手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和她纠缠这么久,一把火烧了这里,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才好。
她把心一横,要么不死,要么死的很难看,不如赌一把:“我把画儿给你看,你能不杀我吗?”
“再啰嗦,现在就要你的命。”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刻保命要紧,柚柠甩开他的手,赤着脚下了床。她从桌子上放着的那本厚厚的佛经中取出白天画的两幅画,咬着牙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画,回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在桌子上将画纸展开,对着月光仔细看了起来,十五月圆,画面清晰无比,尤其是画上少女耳垂上的胎记。
只是片刻功夫,他就看明白了画中的意思,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了那天在翠华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子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这声音在夜深人静的屋中分外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柚柠慢慢后退,挪到墙角。
猜不透他的意思,赤着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冷的缩了缩脚趾,忍不住打了喷嚏。
男子将画纸重新折好收入袖中,屋中狭小,他只走了两步就到了柚柠面前,俯下身子:“江姑娘,这两幅画,画的很好,我留下了,告辞。”
柚柠一脸愣愣的看着男子消失在房门口后,快速的跑过去将门闩好,又迅速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看来自已猜对了,他不是那女人的同伙。
一大早上起来,温颖珊就觉得自已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她的心中有些不安,自已的奶嬷嬷端着一盆水进来,她招手将她叫到床边低声道:“嬷嬷,春杏处理了吗?”
秋嬷嬷回头看了眼门口,也小声说道:“姑娘放心,这么不中用的奴才,自然是不该活在这世上。”
温颖珊松了口气,一边理着头发一边问:“我姑母和月薇起了吗?一会用完早膳又该去听经了。”
秋嬷嬷将淘洗好的布巾送到她面前,答道:“沈夫人平日里早都起了,可今天她那屋到现在也没动静。”
温颖珊擦了把脸,心里有些忐忑:“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该不会是病了吧,嬷嬷快给我穿衣,我要过去瞧瞧。”
沈夫人的房门紧闭,门口站着周嬷嬷和沈月薇现在的贴身丫头玉琼。
她正要开口询问,房门就被人拉开,一双长腿迈过门槛,沈砚辞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赤色圆领袍服,两道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没有青涩稚嫩,而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温颖珊又惊又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表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砚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刚到不久。”
“表哥,你会在这里陪姑母住上几日吗?”
沈砚辞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今日午后便走,母亲身子有些不适。”
温颖珊是沈夫人娘家弟弟的女儿,八岁那年她的母亲过世,父亲又娶了新夫人进门,沈夫人便把她接到自已身边教养。
她从小就钟情于沈砚辞,一心盼望着及笄以后能嫁给他,她相信沈砚辞对她必然也是十分倾心的,不然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及冠却始终不肯娶妻。
她在沈府里已经住了六七年,再熟悉不过,姑母从小就喜欢她,倘若日后成了她的婆母,想来日子定然会过的顺心如意。
可是沈月薇偏偏就不喜欢她,从小就不与她亲近,还总是破坏她与沈砚辞在一起的机会。
只可惜春杏那个蠢货没有得手,不然这个碍眼的东西也不必与她们一起回京城了。
沈夫人面色如常的从屋中走出,看着温颖珊的目光有些复杂,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谦和又平淡。
“姑母,您的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这样快就要回京城?”温颖珊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关切。
沈夫人的目光中含着说不清的意味:“是月薇,自从那日在湖边受到惊吓以后,夜里就总做噩梦,连带着我也休息不好,不如早日回京好好调养。颖珊,一会你不必陪我去听经,在房里好好收拾一下,午时我们便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