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这几日异常的安静,仇氏磨磨蹭蹭的清点了好几天苏蓉芝的嫁妆,理清楚之后又等了两天才派人送到了见云阁。
柚柠令亦兰和召冬照着苏老夫人给的嫁妆单子,仔仔细细的点了,没有差错以后才将库房的门上了锁。
阳光热烈,把整个院子都照得明亮,雪团从窗台上纵身跳了下来,懒洋洋的翘着尾巴伸展腰身,它走到墙下用鼻子嗅了嗅开的正艳的蔷薇花,又追逐着蝴蝶玩闹嬉戏。
柚柠拿着长嘴小壶,在廊下给她养的几盆茶花浇水,前院闹哄哄的,好像来了什么重要人物,知春已经等不及跑出去看热闹了。
杨婆子趴在门边,小声招呼亦兰,等她到了跟前,她又故意用院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首辅沈阁老的夫人来了,许是来商议两家的亲事,老爷高兴的眼圈都红了,沈夫人被请去了老夫人的福光堂!”
亦兰不等柚柠吩咐,喜得摸出一个荷包塞进了她的手里,杨婆子也没客气,大小姐的亲事美满,这沾了喜气的银子,必然是要收的。
江海川坐在福光堂里,心情激动万分,他感觉到自已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江家飞黄腾达、鸡犬升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让丫头去他书房里,将自已春天收着没舍得喝的茶取出来泡上。
正堂中间隔了屏风,江海川在另一头拱了拱手:“沈夫人见谅,按说今天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柚柠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我这当爹的不放心,也想在这里听一听,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沈夫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脸生得端庄高洁。她穿了一身丁香淡紫衣裙,衣摆和裙摆上都绣着素雅的铃兰朵,发髻高梳,左右各插了一支浓绿的翡翠簪子。
“江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沈家不讲究这些规矩。”
她说话做事一向开门见山,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圣上已经赐婚,也不必端着客套,中间很多过程都可以两家商议迅速完成。
凡事亲力亲为,不需什么中间人,沈家行事向来如此,所以今日沈夫人亲自出马,主要目的就是商量婚期。
仇氏略微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借着赐婚圣旨不可不遵拿捏一下,以彰显她这个江家女主人的身份,顺带着给沈家添添堵,可是沈夫人根本不搭她的话茬。
虽说亲事大多都是后宅妇人们该操持的事情,可事情交给谁办,江海川都不放心,非要亲自过问不可,也幸亏沈夫人大度,并不在意这些。
此时,不管沈夫人说什么,他都抚着胡子一本正经道:“沈夫人说的是,如此甚好。”
气得仇氏拿眼珠子剜了他好几下,暗中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一些,脸上还得硬挤出笑容。
沈夫人觉得,江海川这个人还是蛮不错的,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主心骨,不过却不会使什么歪门邪道或是让人生厌的招数。
她难得露出了笑颜:“按照规矩,两个孩子的婚期应该定在明年年底,或是后年年初,因着有不得已的原由,所以婚期不得不提前,还请江老夫人和江大人海涵。”
仇氏抢在了江海川的前面,插嘴道:“这可提前不得,会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江老夫人的脸上泛起了不快之色,不满意的看了仇氏一眼说道:“你没听方才沈夫人说,是有不得已的原由了吗?”
仇氏这才诚惶诚恐的垂下了头,只是眼珠子却向上瞟,用余光去观察众人的反应。
沈夫人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而是对江老夫人和江海川道:“我们老爷虽是内阁首辅,却也不是死守规矩的刻板之人,一来老爷身居高位,满朝上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二来也实在是皇上有密旨,所以这才急着提前婚期。”
江海川一听这话,马上郑重起来,屁股都从椅子上悬空了几寸,十分配合的说道:“给皇上办差自是有几分身不由已,婚期提前也没什么打紧,我相信沈家日后定不会怠慢我们柚柠。”
沈夫人笑道:“我们沈家只有这一个儿媳妇,我必会将她视如已出。”
就这样,沈砚辞与柚柠的婚期订在了明年的三月,余下的日子里江家便开始忙碌起来。
江海川跑到见云阁,对柚柠说:“昨天下朝时,你外祖父说‘让你把你母亲的嫁妆你分出一半给你哥哥,余下的苏家给你出,凑够一百二十八抬’”
他又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再抬头时眼圈又红了:“阿梧,爹的名下有两家布料铺子,两家瓷器铺子,一间粮铺和郊外的一个庄子。给你一个布铺,一家瓷器铺子,另外爹再给你三千两银子压箱可好?”
柚柠知道成亲以后会随沈砚辞一起离开京城,这些铺子给她,也不会有人打理。与其放在她手里荒废了,还不如不要。这些日子父亲时不时的真情流露,让她感到心中稍安。
她微笑道:“父亲还是留着这些给哥哥吧,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些年贴补女儿的东西,算起来也装了小半个库房了,女儿手里不缺银子。”
江海川一听她不肯要,还以为她生气,嫌自已给的东西少,急的脸都涨红了,正要再劝,柚柠却抢先说道:“爹,女儿说的是真心话,这些真的不需要。”
虽然她一脸认真,也没有生气,但江海川仍是絮絮叨叨的又劝了半天。最后柚柠只好答应收下三千两银子,其余一样也不要。江海川见柚柠不肯要铺子,硬是把压箱的银子改成了六千两。
当仇氏听到这个决定以后,心疼的差点没晕过去。她与江海川成亲时,他曾亲手把家中所有的银钱都交给她保管,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多两,大姑娘成亲竟然要掏出一半。日后如果江承然再成亲,还不得把银子全都交出去。
柚柠不但有她娘的嫁妆,苏家那边还要贴补几十抬,又得了老爷给的六千两银,一想到这些,仇氏的心口就阵阵憋闷。
她忽得又想到了怀有身孕的金姨娘,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仇氏咬着嘴唇眯起了眼睛,不能任由她在庄子上把孩子生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她弄到自已身边才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