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的寿宴在苏家的牡丹园里举办,正值紫斑牡丹开放之时,花瓣雪白中泛着微微的粉红色,底部大片紫色斑块,宛如美人脸上的一颗妖娆的美人痣。花朵硕大,芳香馥郁,雍容华贵。
江老夫人昨日就叮嘱家中的几个姑娘,寿宴那日能来参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穿戴打扮都不能太随便了。
江思兰早就听说柚柠的外祖家十分富贵,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自已以后也是明威侯府的媳妇,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多结交世家小姐。
苏家的确富贵,一池碧水居于园中,倒映垂柳和亭台。鱼儿在水中嬉戏,泛起圈圈层层的涟漪。
池塘四周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绿草如茵。枝叶与光影交错,阳光透过缝隙倾泻,细碎的金色光斑洒满地面。假山怪石嶙峋,亭台错落有致。
园中女客皆是绫罗绸缎,金钗步摇,玉镯珠链,华贵至极。
江家除了有伤在身的仇氏和还在月子中的金姨娘没有来,其他人全都是一水簇新的打扮坐在亭子里。
江承然与苏大老爷一起到前面招呼客人去了,柚柠留在后院招待女客。
到苏家来参加寿宴的人家并不算多,大多都是与苏大老爷品级相当的官员和家眷。
江老夫人被人领到正厅与苏老夫人叙家常,王姨娘带着江思兰姐妹坐在亭子里,几人都在悄悄打量着周围的小姐和夫人们。
花巧站在三人身后添茶递水,伺候的十分周到。
江思怡的头上别了两支镶满红宝石的对钗,将她整个人都映衬的富贵起来,只要稍一转头,宝石就射出红光。
江思兰瞧着妹妹的头顶心里十分不满,自已怎么就不知道姨娘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要是早知道还哪轮得到她戴到头上。
周姨娘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白姨娘拉着江思琪的手在池边喂鱼,有苏家的小丫头端着茶点在一旁伺候。
时间不长,户部尚书王用仁的夫人董氏带着王素烟和王素颖两姐妹,在前面拜完了苏老夫人被丫头引进了园子。
董氏今天一点架子也没有,进了亭子以后就与王姨娘坐到了一起,又拉着江思怡问长问短,俨然一家人的模样。
说说笑笑间,又来了不少人家,园中的一大一小两个亭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人。
苏二老太太新得了消渴的病症,这几日正浑身难受,连日躺着起不了床,只得托媳妇把贺礼送来。
苏梦珍和苏梦洁两姐妹乖巧的坐在孙氏的旁边,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容,她们二人都已定下了亲事,因着苏青的关系,也算是高嫁了。
武德侯夫人和次辅李阁老的夫人汪氏,是由苏老夫人陪着一起走进亭子的,身后还跟着柚柠和陈清持,她方才在前面见到了江承然,脸上红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柚柠的师父李诗吟因为是寡妇,所以并不曾前来参加寿宴,只托母亲汪氏捎来了贺礼。
亭中众人一见苏老夫人来了,纷纷起身见礼,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桌上铺着精美的大红桌布,当中摆放了寿桃形状的盆景。
丫头鱼贯而入,山珍海味俱全,鲍参翅肚随意取用。
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几家相熟的夫人和小姐们说话谈笑,觥筹交错,美酒飘香。
自仇氏管家以来,江家的吃穿用度就十分节俭,不仅江思兰姐妹,就连王氏和周氏也顾不得旁的,全都头不抬眼不睁的大快朵颐。
今天来参加寿宴的除了武德侯夫人和汪氏身份较高,其他人家大多与苏家门第相当,筵席中大家并不拘束。几个年轻的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得前仰后合,气氛十分融洽。
柚柠把江思琪带在身边,将她面前的小碗堆得满满的,瞧着她瘦巴巴的小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陈清持的目光游移,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柚柠奇怪的问道:“陈姐姐,你是不是饭菜吃不惯?还是有什么心事?”
陈清持的脸瞬间就染上了红晕,嗫嚅着说道:“哪有啊,我可没有什么心事,你别乱猜。”
一旁兵部尚书云家的小姐云湘雅与陈清持从小一起长大,二人的关系要好,几乎是无话不谈。她笑的眉眼弯弯,嘴角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上去分外可爱:“陈姐姐定是看到喜欢的人才会这样羞答答的。”
这样一说,陈清持的脸上更红了,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嗔怪道:“我哪有,你可别胡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别胡说。”
她的神情让柚柠一下子想到了江承然,可是之前他们一起出去游玩的时候,丝毫看不出陈清持有什么想法,怎么今天看到哥哥,她就突然露出一副扭捏娇羞的样子。
说心里话,她觉得陈清持与哥哥并不相配,抛开身份不说,单就凭她的为人处事来看,两人也不合适。
还记得在繁香园,她说自已自幼习武,略有小成,可是在看到班朋羽杀人后,她就变得胆小如鼠。还有一次在明威侯府,面对常清波的故意挑衅,因她不想得罪卫国公府,便不分是非对错的躲到后面畏畏缩缩。
这样的脾气秉性并不适合哥哥,江承然性子直率,城府不深,因母亲早逝性格有些忧郁脆弱,更适合寻一个乐观活泼,热情开朗的女子相伴左右。
柚柠笑笑不再说话,而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花巧,对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旭日高照到暮色黄昏,寿宴才终于落下帷幕。
有几家的夫人们带着自家小姐告辞离去,孙氏与苏梦珍姐妹还没有走,许久没见,柚柠陪着说了会儿话。
苏老夫人依然拉着江老夫人谈兴正浓,似有千言万语还未说尽。
王氏也不知是喝的多了还是吃的不合适,肚子突然绞着劲的疼了起来,花巧觑着她的表情,低声问道:“姨娘可是想要如厕?奴婢陪您去吧。”
王氏本来想忍着等回府再说,可是实在是架不住肚子里剧烈的翻江倒海,只得点了点头,让她搀扶着往茅厕的方向去。
刚到地方,王氏就忍不住了,飞快的窜了进去。
花巧在门口只听见里面噼里啪啦像放炮似的,一阵的疾风骤雨过后便没了声音。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从里面出来一个与王氏穿戴打扮一模一样的妇人。她捂着肚子,低垂着头,由花巧扶着从另一个方向拐进了园子。
两人没有经过凉亭,而是径直走到垂花门,上了江家的马车。
柚柠望着她们的背影,状似漫不经心道:“王姨娘怎么先走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思兰姐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姨娘已经由花巧扶着上了马车,可是还不等花巧爬上去,车夫已经挥着鞭子驾着车走了,留下花巧一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两人一脸莫名的对视了一眼,搞不明白姨娘怎么也不与人告别,而是自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