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的时候,召冬就把知春从床上拉起来,将一根黏杆塞进她手里,让她去把周边树上的知了都给粘下来。
雌蝉不能发声,所以它是“哑巴蝉”。雄蝉的发音器在腹肌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所以其鸣声特别响亮。并且能轮流利用各种不同的声调激昂高歌。
知春和召冬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所以两个人一到了夏天便会去林子里捉知了,然后放到河里洗净了烤着吃。
柚柠睡眠浅,清晨的蝉鸣总吵的她睡不着,于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知春每日都会早早的起来捉蝉。
今天又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柚柠推开窗子,向外望了望,天高云淡,凉爽宜人,亦兰进来先服侍她盥洗了,又忙着在熏笼上左挑右选的找合适的衣裳。
用罢早膳,雪团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飞虫,偶有小鸟飞过,引得它又“啊啊啊”的怪叫。
知春捉了满满一袋子的知了,一只只拽掉翅膀,扔进烧的滚烫的油锅中炸的金黄酥脆,香气四溢。柚柠知道她喜欢吃这个,每年夏天都要美餐几顿,可还是吓的皱着鼻子,无福消受。
迈出江家大门的时候,李诗吟就站在马车旁边笑意盈盈的,风将她的裙角轻轻吹起,依旧是眉眼恬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遥遥相望,殷殷师生情谊,茂茂葱葱,涓涓如流。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握住柚柠白嫩的手指,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长高了。”
柚柠眼神如孩童时一般稚气:“师父,您以后是不是就留在京城不走了。”
李诗吟的嘴角噙着笑:“不走了。”
去往青溪湖的路上,李诗吟与她讲到小师妹,她聪明伶俐,纯真无邪,与当年初见柚柠时一模一样。
柚柠在得知小师妹的家世以后,眼皮子就开始跳个不停,真是无巧不成书,兜兜转转之间,她与沈月薇的关系终究是扯不断了。
原本京城里的世家勋贵早就联合办了女学,用来教授大家闺秀们琴棋诗画,不过这所女学直白点说,就是为了日后进宫伺候皇上而设立的。日后大家都是姐妹,犯到谁手上了,看在同窗一场的情谊上,兴许不能置人于死地。
沈家并不想让唯一的掌上明珠去宫里与众多女人一起共事一夫,这才求到了李诗吟的门下。
西四街最南端的青溪湖,湖水碧绿如玉,湖面波光粼粼,偶有微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
沈家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青溪湖边,一群灰喜鹊在岸边的树上穿梭,它们的羽毛呈现出柔和的蓝灰色,在晨光的照耀下,蓝灰色的羽毛闪烁着微微的光泽,仿若披着一层薄薄的光环。
沈砚辞就站在湖边,两岸清风徐徐吹过,青溪湖水微波荡漾,婆娑树影轻轻的晃动。
一见李家的马车到了,他敲了敲车窗,沈月薇先是从车帘后探出脑袋看了看,然后便由丫头扶着下了马车。
她虽然年纪小,但规矩不差,看到李先生和一个漂亮姐姐站在一处,便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师父,师姐。”
李诗吟受了礼,虚扶了她一把:“咱们到船上去说话吧。”
她与站在远处的沈砚辞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率先走在前头。
柚柠余光瞥见了,也只当没看到,追着她的步子往湖边行去。
沈月薇把自已的小手伸了过去,握住她的手晃了晃,见柚柠回头对自已微笑,她指了指沈砚辞说道:“师姐,那是我大哥,今天就是他送我来的,他很有本事的。”
柚柠的笑容一僵,没办法再装看不到,只得抬头望过去,匆匆点头示意。
直到几人都上了船,沈砚辞也没有离开,而是望着湖面出神。
武超与关石帮着李家的下人把几大篮子东西都送到了船上以后,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武超一边搔着后脑一边傻呵呵的笑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大人对江姑娘有意思。”
关石倒背着手,根本不接他的话茬,眼神警惕的四下观瞧。
湖边一棵粗壮的垂杨柳弯着腰,树的上半部分几乎要垂到湖面,知春就坐在它的腰身上,美滋滋的吃着她最喜欢的油炸知了,听到武超这样说,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知了不香了。
她心里老大不乐意,她们家姑娘,闭月羞花,岂是那块臭脸的石头能配的上的。那个傻大个儿,大嘴巴一张一合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她从布袋子里抓了一只炸的又硬又脆的知了,计算着他说话的频率,最后对准他的嘴巴铆足了劲,狠狠的甩了过去。
武超正在唾沫星子横飞的对关石讲述他是如何看出沈砚辞的心思,结果一只炸的油黄酥脆的知了“嗖”的一下飞进了他的嘴里,正好卡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
武超大惊,张着嘴半天没敢合上,心中暗自纳闷:“什么暗器,怎么一点也不疼,还这么香!”
没有人胆大包天的敢暗算锦衣卫,武超虽然是锦衣卫内高手中的高手,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敢对他扔暗器。此时比嗓子里的知了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已竟然毫无防备。
关石早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知春,自然也看到了她甩进武超嘴里的并不是什么暗器,他却一直不动声色。
武超就这么张着嘴全身僵硬的转向他,一边用一根手指着自已的嗓子,一边“丝丝”的哈气,就像忘了怎么说话似的。
关石见沈砚辞已经从湖边往回走了,急忙丢下一句:“死不了的,你嘴里的东西,是江姑娘身边的胖丫头扔的。”说完便快步走了过去,直到两人一起走出去了很远,武超才张着嘴跟了上去。
沈砚辞停下脚步,回头斜了他一眼:“把嘴闭上。”
武超赶紧闭上嘴,他仔细体会了一下口中的味道,猛然“吧唧吧唧”的咀嚼了起来。
关石在后面拍了一把,提醒他不要惹怒主子,武超冲着他嘿嘿一笑:“还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