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催马到了车窗边,俯身问车里的人:“要去哪?”
柚柠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来,目光就直接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顿了片刻轻声答道:“荔之山。”
他顺着车窗看进去,她细白的手指正在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白瓷茶壶,水葱一样的鲜嫩。
“跟着我走。”
有沈砚辞带领,马车顺利的通过了乾元门,武超在后面快马追了上来,拦在车前。
“跟在我后面,大人派我护送你们去。”
冬日的荔之山又是另一番景象,白雪覆盖着山峰、冰雪点缀着湖泊,像极了雪域仙境。
这次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几人顺利的找到了山洞附近,现在那个洞口已经被装上了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
只是这样一道门,此处霎时就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小院的篱笆已经重新修好,齐眉的高度,院中杂草已除,又从湖中用竹筒引了湖水进院,小楼木墙之间填充了泥土和稻草,最外面也涂了防潮防虫的桐油。
屋子里面所有的家具全部都是重新打制的,木材本身的气味和花色纹路,就连被褥毛毯也在床上堆了好几床。
亦兰和召冬兴奋的不得了,喜气洋洋的收拾屋子,一个拎了水桶进屋开始擦拭桌椅,另一则忙着铺床挂帐子。
武超拉着知春一起跑到林子里去打山鸡和野兔,大山深处似乎没有外面那样寒冷。
山尖云雾缭绕,气流在迎风的斜坡上爬升,环绕着周围连绵不绝的山脉。又顺山势向下滑行,形成了萦绕山峦飘动迂回的流云。
柚柠披了斗篷走到院子里,白云沉重压顶而来,大朵大片,又绵又厚铺满整个天空。
晓云闲闲,无遮无拦,与天白漫漫。是一处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清净之地。
她独自一人慢慢往湖边走,脚下枯萎的草地绵厚而又柔软,山林空旷静谧,耳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寻了一处没有杂草的大石,仰望悠闲悬在半空与山峰纠缠的白云,就这样的景象,能让人静静的看一整个下午。
夕阳缓缓下落,漫天白云消散,西边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桃红色,最后仅余丝丝余晖。
武超在院中生了火堆,野山鸡和野兔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亦兰看到柚柠从远处走回来,赶紧跑了过去,拍着胸口埋怨道:“姑娘去哪了,奴婢和召冬找了半天,可担心死了。”
柚柠笑道:“这里连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走进院子,她忽然发现,围着火堆一圈有好几个新做好的竹制小凳子。再看凳子上的人,除了武超和知春,还有关石!
她下意识的往屋门口那边看,沈砚辞负手站在台阶上,他处在阴影里,目光明暗交杂,唇角微微上扬,笑的令人目眩神迷。
柚柠的指尖冰凉,缩在袖中慢慢收紧,她听见了自已的心跳,快速而有力。
应该是匆忙赶过来,他身上的飞鱼服也不曾换下,和黑夜相同颜色的大氅冰冷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迈步走下台阶,缓缓来到柚柠面前,压低了声音问她:“我好看么?”
柚柠眨了眨眼,好似刚回过神,没好气的气说道:“嗯,好看,美极了,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人见人爱,也包括你吗?”
黑下来的天色也掩饰不住烧红的脸颊,柚柠很想伸出双手把自已红透了的脸蛋儿捂上,可是左边的手腕却被他火热的大手牢牢抓住。
召冬和亦兰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武超得意的对知春说道:“你别看我笨,我可是第一个发现我们大人对你家小姐居心叵测的人。”
知春用树枝狠狠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叫居心叵测,那叫郎情妾意!”
“嘿嘿嘿,你说的都对!”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佐料,烤熟的山鸡和野兔上只细细的撒了一层盐,吃起来却意外的焦香。
柚柠平日里喜食素菜,这样难得的野味,她也只吃了一只鸡腿就再也吃不下了。
与沈砚辞并肩坐着烤火,寒凉的冬夜里也并不觉得冷,亦兰和召冬躲在角落窃窃私语,武超和知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到最后险些恼火的打起来。
时辰并不算太晚,只是冬夜格外漫长,看了看天色,柚柠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
沈砚辞注视着她的神情,身子向她这边倾了倾:“我们去湖边净手,然后我送你回去。”
柚柠点头,与他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一走进树林,四下更黑了,耳边除了风声或有不知名的鸟兽发出的鸣叫,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些声音根本让人听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怪叫。
柚柠牢牢的跟着沈砚辞的脚步,就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她跟的紧,沈砚辞在前面有条不紊的迈着步子,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终于在一声林鸱的叫声过后,柚柠吓得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袖子,再也不肯松手。
林鸱又有人叫它鬼鸟,人们常说半夜鬼叫,指的就是它的声音。
沈砚辞停住脚步,抓着她的手把自已的袖子从中抽出,然后顺势握了上去。大手里的小手有些凉,摸着柔软又细嫩。
柚柠觉得自已好像忽然患了耳鸣,不然林子里奇怪的声音怎么会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一般,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已剧烈的心跳声。
直到她在湖边蹲下,冰凉的湖水沁上皮肤,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我自已洗。”她羞涩抽回自已的手,掬了一捧清凉的湖水,润了润发烫的面颊。
明亮的月光照在少女的背上,她蹲在湖边,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沈砚辞的目光变的幽深,他上前两步,伸手将地上的人拉起来拥到胸前。
柚柠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沈砚辞目光灼灼:“江姑娘。”
“沈,沈大人。”
“我字,修栩。”
“哦。”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伸手推他,可他却抱的更紧,根本挣脱不开。
这么冷的天,她的手心里却出了一层细汗,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沈砚辞的喉结滚动,漆黑的瞳仁紧紧的盯着她:“我母亲没有那么多规矩,很好相处,月薇也是,她很喜欢你。”
他又道:“我也是。”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