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江海川已经提前与府里的人交待过了,整个江家平静如常。兄妹两个一起先去拜见了江老夫人,而后又去了仇氏的院子。
仇氏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生了一张巧嘴,张口便是夸人,江海川听了心中十分熨帖,兄妹两个告辞出来,便回了各自院子。
屋里安静下来,仇氏独自琢磨起来,江承然一看就是个书呆子,一板一眼不通人情世故,经不得挑唆,稍稍使些小计就会方寸大乱。
江柚柠年纪不大,一张小脸天真无邪,清澈的眼睛里全都是心眼儿,看着就有些不好对付,不过好在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嫁。
而今最紧要的事情便是金氏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证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
仇氏之所以比寻常女子出嫁的晚些,除了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概因她在很小的时候发高热,吃药吃坏了身子,终生都不能有孕。
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她娘在临死的时候亲口告诉她的,于是,她便借着照料弟妹的理由,一直没有出嫁。
后来年岁渐长,托媒人上门提亲的大多都是做继室、填房或是小妾,仇氏所求无非于此。当然,她是断然不会去给人做妾的,填房才是最佳选择,就算生不出孩子,对方也不会过多责怪,毕竟她挑的都是已经有了嫡子的人家。
江海川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丈夫,相貌英俊,嫡子嫡女俱全,府里人丁简单。就算他风流成性,又有五房小妾那也无妨,想来这些庸脂俗粉也没什么本事,不然怎么会斗了十年也没有人坐上正室的位置。
而且,她最喜欢争斗,以前在家中,无论是继母还是其他庶母,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个个都被她整治的灰头土脸。何况现在她才是江家的当家主母,谁敢不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想到这里,仇氏的眉眼舒展,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吩咐自已的大丫头芳丝:“走,咱们去金姨娘的院子里去看看,她的月份大了,得多关心才是,把柜子里收着的滋补药材也给带上。”
柚柠这次回来,把新买的四个下人一并带了回来,负责洒扫的丫头卉儿和厨娘邵婆子留在见云阁。荷香和阿成送到了江承然的院子,又给阿成改名阿升,取步步高升之意。
次日一早,江思兰得到消息,第一个赶了过来,多日不见,她竟有些小小的激动:“大姐姐,你有几个月没回来了?听说大哥要分家?”
柚柠笑笑:“二妹妹听谁说的?我定要把那乱嚼舌头之人揪出来,打肿她的嘴。”
江思兰讪讪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在的往炕上挪了挪,见亦兰捧了一个攒盒出来,不由抻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柚柠指了指炕桌上的攒盒说道:“二妹妹尝尝,这些都是我随大哥出游时买的地方特产,京城里可吃不到。”
江思兰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先挑了两块樱桃形状的小点心放入口中,没嚼几口就眼前一亮。顾不得说话了,她左一块右一块,把嘴巴塞的满满的,两边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柚柠笑眯眯的,回想起初见她时,自已曾说她像癞疙宝,好在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句方言是什么意思,不然非得跟她急不可。
见她笑的贼兮兮,江思兰一个不留神就噎住了,不停的张嘴伸舌瞪眼,一只手还“砰砰砰”的狠劲拍打自已的胸口。
柚柠赶忙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江思兰接过一口喝下,虽然噎在胸口的点心是被茶水冲下去了。可是茶水实在是太烫了,把她烫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不住的张嘴哈气。
柚柠有些愧疚,又让亦兰快去再倒一杯凉水过来,江思兰喝了,这下总算是舒坦了。
她仰着头,长出了口气:“我的亲娘啊,江柚柠,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我差点经历两种死法!”
柚柠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严重,不过是你吃的急了,噎了一下,而且我也不知道茶水竟然那么烫。”
听她这样说,江思兰心中的悲愤便少了些,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大姐姐好心拿点心给自已吃,怕自已被噎死了才递了茶水过来。
她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一副羞答答的神情:“大姐姐,祖母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明年年底便要出嫁。”
柚柠惊讶,没想到自已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祖母的效率竟这么高,给父亲办了喜事,又给江思兰订了亲事。
“看样子二妹妹十分满意?”
江思兰有些得意,掏出帕子擦了擦下巴上的点心渣子,这才昂着头说道:“是明威侯府的四公子,正经的嫡子。”
柚柠十分意外,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她的心中又有一丝疑惑,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如此容易就落到江家?对方怎么会看上江思兰这样一个庶女?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尽管心里有些不安,却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得由衷的说道:“一看二妹妹就是有福之人,能得这样一门好亲事,日后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二人又叙了一会闲话,就听召冬在门口禀道:“姑娘,金姨娘来了。”
金蝶的肚子已经显怀,看上去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上一些,柚柠拦着没让她行礼,又让亦兰在她的椅子上加了一个软垫。
江思兰最不喜欢金蝶那种狐媚的女子,翻了两个白眼就要告辞,刚走出房门又折回来对柚柠说道:“大姐姐 ,祖母说理应你先出嫁然后我才能出嫁,我的婚期订在明年年底。你也要快些,可别耽误了我。”
金蝶对着她的背影阴阳怪气的说道:“真不害臊!这种倒霉亲事还沾沾自喜,有她哭的时候。”
柚柠一听,这事果然另有隐情,还没等问,金蝶自已倒先开口了:“那明威侯四子,说是小时候爬树摔断过腿,后来给接上了,走路稍稍有些跛脚。明威侯府对外都说在鞋里面垫上厚垫看不出来,其实哪里是这样,瘸的厉害着呢,走路摇摇晃晃,像只鸭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如明威侯府那样显赫的人家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庶女,她不由替江思兰担心起来。虽说她们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但也不忍心看到她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
金蝶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姑娘,贱妾可把您给盼回来了。仇氏想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