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拉的东西太多,马儿跑的有些吃力,江承然做主又买了一辆更为宽大的马车。
几人买足了东西便继续往荔之山方向行去,知春把方才在巷子里所见所闻说了,亦兰和召冬齐齐拍手称快。
柚柠对温颖珊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胜其烦,随知春怎么做,她都不想再管。她在路上兴致勃勃的给山上的宅子取名染林轩,江承然笑着说听起来还算雅致。
山里空气清新洁净,不必扫尘就很干净,柚柠的兴致很高,吩咐丫头们多做些吃的。
直到过了正午,酱肘子、烧羊腿、炸鱼虾、烧鸡、腊鸭摆满了一桌子。
江承然吩咐下人每样菜都给他和柚柠分出来一些,余下的便让他们分着用了,在染林轩里大家就不必再拘着了。
兄妹两个边吃边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两人单独用饭。
江承然吃的很慢,他给柚柠盛了碗排骨莲藕汤,缓缓的说道:“春闱以前就住在这里。我打算过春闱之后咱们就搬到玉兰胡同的那个宅子里去。”
柚柠接过汤碗小口喝了,无比香甜可口:“总要等放榜以后看看是什么情形,如今父亲和祖母都在,我们也没有分家,没有另开府的道理。再者我们不声不响的离开,与礼不合。”
江承然拿起筷子,挑了块没有刺的鱼肉送到柚柠的碗里:“管不了那么多,我不愿意你在那里受委屈。”
柚柠轻轻摇了摇,劝说道:“哥,我们现在这样离开江家,祖母和父亲必然要大发雷霆。若是父亲以孝道强要我们回去,我们也不得不回去。住在这里,没人找得到我们,他们便无计可施。若是哥哥高中又封了官,咱们便可立府另居。”
江承然往窗外望了望,好半天才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说道:“好,哥听你的,暂且再等等。”
用完了午膳,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的话,便各自回房,江承然还要温书,柚柠想小睡一会,屋里的炭盆烧的火热,她脱了外衣舒服的躺在床上想心事。
上午雪团刚来这里时,还感到有些陌生,趴在自已的圆竹筐里眼睛瞪得圆溜溜,警惕的四处看。
等到柚柠回到屋里时,它便精神起来,优雅的迈出竹筐,跳到床上前爪伸展,后屁股撅的老高,用力的抻了抻自已的腰身。
推开窗子能见到院中的墙角下的梅花随风轻轻的摇曳,西边被晚霞染红,天上的云朵都镶上了五彩的亮边,连带着照进院子里的都是橘色的暖光。
燕川,栗子胡同,江家,荔之山,兜兜转转,百般滋味袭上心头。
柚柠和江承然的离去果然使得江家大乱,最先发现的人是应夏,她被送给金蝶做使唤丫头以后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金蝶仗着怀有身孕,变着法的折腾,一会嚷着脚肿让她跪着捏脚,一会又说要喝梅花茶,偏等寒风刮的起劲的时候让她出去摘梅花。
没过多少日子,应夏就眼圈发黑,四肢发软瘦成了纸片一样的人。
金蝶用帕子捂着嘴笑,说她太瘦,风大的时候恐会刮跑了,又让她捡些大石头放在口袋里揣着。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了当初旧主对她是多么仁慈,无比想念那些不必进屋伺候主子的日子。
而且听金姨娘院子里旁的丫头说,应秋是受了周姨娘的指使,隐藏在见云阁里监视大姑娘的人,隔三差五就会把消息传递到丽颖院。她顿时就觉得自已像个傻子,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去替应秋求什么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应夏趴在被窝里哭的死去活来,心里便愈发凄惶起来。思索再三,她痛下决心,连着熬了几个通宵,做了两双绣鞋,用布皮包了揣在怀里,打算隔日就去见云阁,去求大姑娘重新把她要回去。
大厨房的牛婶子发现,一连着好几日,见云阁的丫头都没来取饭,起先她还以为是大姑娘令身边的胖丫头在院子里的小厨房自已开火煮饭。后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偶尔做个几顿并不新鲜,还能一连多少日子,每日三餐全都自已开火?
她扭着屁股火急火燎的往飘飘院去,急着要把这个发现禀报王姨娘,没成想大姑娘身边那个叫应夏的丫头已经先一步跑到了福光堂。
今天的阳光格外和煦,应夏一大早做完了自已手头上的活计,见金姨娘扶着丫头的手去了园子里散步,便偷偷溜了出去,直奔见云阁。
到了那里,她在院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轻轻叩了叩门,好半天也没人答应。她心下奇怪,把一只眼睛凑进门缝去看,院子里也空无一人。正屋的房门紧闭,窗子也关的紧紧的,要知道平日里这个时候,大姑娘必定会命人打开窗子透气,那只肥猪老胖的凶猫也一定会趴在窗台上梳理毛发,哪里会这么安静。
她的手上用了力气,“吱呀”一声推开院门,走进院子里去查看。房门没有上锁,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屋里所有的摆设,衣裳,妆奁全都不见了。
这一发现让应夏吃惊不小,她这次长了个心眼,没有大吵大嚷,而是屏息静气的琢磨了一会,才飞快的跑去了福光堂。
江老夫人听完她的禀报,愣了半晌,还是柳嬷嬷做主赏了她两钱银子,让她先回去不要声张。
柳嬷嬷又亲自跑了一趟江承然的院子,情形与应夏说的一般无二,屋内空无一物,也不见一个人影。
江老夫人差人把江海川请了过来,她抹着老泪摇头叹气:“养不熟啊,养不熟,到底是从小没有养在身边,与我们不亲,还极其自私。这是记恨我给她寻的亲事不合她的心意,一声不响的就这么跑了!”
江海川气的直拍桌子:“小畜生,自已跑了不说还撺掇她兄长与她一起。回来那日,我瞧着她的眼神就冷冰冰的,与我隔着心思。养她这么些年,不知道为家里做些什么,只一味自想着自已。派人去找!打死了也得给我把她拖回来!”
江老夫人阻止道:“此事万不可声张,女儿家不能坏了名声,日后寻个合适的人家早点把她嫁出去就是了,若是承然高中,断不能因为她毁了前程。”
她拄着棍子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到江海川跟前:“我料她也没地方可去,左不过是去了苏家。不必心急,儿啊,娘宁可牺牲这个孙女也要为你铺好升迁的路!”
江海川摇头:“儿看未必,如果去了苏家,那边必会派人前来知会一声。”
江老夫人:“不管去了哪里,你亲自去督促,务必叫所有人都管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