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云阁里出来,江思兰直接去了飘飘院,王氏和江思怡正在左一件右一件的试新缝制好的衣裳。
一见她折腾了一脑袋的金银首饰,王氏闭了闭眼,皱眉道:“我的个天老爷!你这是怕放在房里被人偷吗?怎么还都戴出来了?瞧瞧你那脑袋,像个挂满了叶子的大扫帚,赶紧给我都摘下来!”
江思兰委屈的扁着嘴:“不好看吗?”
江思怡站起身,慢慢走到雨红跟前,目光轻蔑的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好看吗?一个奴才,看到主子这样出门也不阻拦,你是不是成心想让她出丑?”
雨红吓的趴跪在地上,拼命的摇头:“三姑娘,奴婢提醒过二姑娘,说头上插的簪子太多了,可,可是二姑娘说不要奴婢管。”
“滚到院子里,自已掌嘴三十,不许轻轻打!”
目露凶光的江思怡发号完施令,转身的一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姐姐对下人的管束就是太轻了,还是得由妹妹代劳。”
王氏叹了口气,问道:“别废话了,思兰,你快说说你方才去和江柚柠说完了,她是什么反应。”
江思兰寻思了一会,一脸茫然道:“她没什么反应!”
江思怡冷哼道:“肯定是装的,知道不用嫁给傻子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王氏一拍桌子:“管她是不是装的,我们现在做的是要讨好她,把她拉拢到我们这一边,那个贱人的哥哥丢官是迟早的事,她也别想继续做正室夫人的美梦了。”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思忖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从周氏的手中夺回管家权,当初老夫人卧病在床那么多年,老爷让自已管家的时候,她何曾苛待过别人,到底是自已的心不够狠,让那个贱人一朝得势,就这样作贱她们母女。
这个时候一定要再添一把柴,让江海川和周氏之间的火再烧的旺一些,周宗全和周家势必是要完了,一定要让周氏永无翻身之日。
王氏越想就越兴奋,然而没等她高兴太久,她的贴身丫头花巧掀了帘子走进来,咬着嘴唇道:“姨娘,周姨娘怀孕了。”
“什么!”王氏大惊失色,江思兰姐妹也惊愕的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花巧继续说道:“昨晚老爷在丽颖院与周姨娘吵了几句之后,她就嚷着说头晕恶心,今儿个早上没吃几口又犯了恶心,金蝶去福光堂禀了老夫人,去请的傅郎中,郎中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王氏呆愣了半晌,才咬着牙恨恨的骂道:“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都这么大年纪的老帮菜了,竟然还能怀孕!老不要脸!老不知羞!”
骂了半天,头脑一阵的恍惚,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慌,后背也不知不觉的冒出了冷汗。
周氏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眼下又有了身孕,而自已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做倚仗,以后要怎么办?
她低着头,眼珠子发直一转不转。
有了!王氏的眼睛里生出了阴毒的凶光,有儿子又如何?如果周氏死了,是不是她的儿子就可以变成了自已的了。
她吩咐花巧:“你去找人盯着丽颖院,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来报我!”
沥沥细雨,下下停停,柚柠午睡醒来的时候,天空渐渐晴朗,她推开窗子正好看到前院两个婆子抬了一筐柿子进了院子,和亦兰说了几句,便放下筐子走了。
亦兰走到窗边道:“姑娘,这是沈阁老府上的护卫送来的,说是奉了他们家姑娘的差遣,给您送些柿子尝尝鲜,是从临潼快马加鞭来的。”
柚柠有些莫名,想了想吩咐道:“咱们留些,余下的送到祖母那边。”
“是。”
亦兰留了一盆柿子,又挑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洗干净,用果盘盛了端进屋,放到了炕桌上。
临潼的柿子,扁圆朱红,浆汁丰满,鲜美甘珍,而且个个的大小都很均匀。
柚柠拿了一个在手上,若有所思,这不早不晚的,沈月薇怎么想起给自已送柿子了。
柿子的“柿”字与“事”字谐音,因此常被用来象征事事如意,难道说这是在向她传达邱双亭倒台,周宗全也即将受到牵连的事?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在昨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忽然她的眼前一亮,难道说是荔芝山里的那处宅子修整好了?
十有八九是这样,那这一筐柿子就有可能是沈辞吩咐人送来的。
柚柠的心头有小小的雀跃,像冰冷的心底深处,有人为自已点燃了一盏灯,小小的,暖暖的。
这个江家,和江府里与她最至亲的人,已经叫她失望至极。
父亲只想着用她来做升官路上的垫脚石,所谓父女亲情,也不过是升迁之路上的利弊权衡,而祖母在她亲事上那明暗不清的态度都令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没有温度的牢笼,做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飞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在窗前深呼吸了几口雨后的清新之气,又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着钟馗的样子,最后在桌子上展开画纸,拿起笔开始画钟馗神威图。
直到天色渐暗方才画完,柚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自已欣赏了一会,觉得十分满意,就是不知道那个挑剔的男人喜欢什么图,等明日再为他画一幅钟馗驱魔图好了。
亦兰在门口道:“姑娘,老爷过来看您了。”
说话间江海川就进了屋,他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自顾坐到了椅子上:“阿梧,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回到江家这么久了,这还是柚柠第二次见到他:“一切都好,多谢父亲关心。”
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江海川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胡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为父一直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正好前些日子,你舅母来为吏部侍郎周大人的长子向我提亲,也是你周姨娘的侄子,原本我是答应了的,可是昨天我才知道,那周大人的儿子竟有些傻里傻气的,为此昨晚我还把周氏训斥了一番,两家亲事就此作罢。”
柚柠心里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无心与他争辩,只浅浅的笑应着:“我娘去的早,一切由父亲做主。”
见她如此乖巧懂事,江海川心下安慰,起身道:“你还没用晚膳吧,爹先回去了。”
直到他出了院子,亦兰才愤然道:“老爷竟然还以为您什么都不知道?您是他唯一的嫡女,他怎能这样对您!”
“虎毒不食子,恶狼不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