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栗子胡同住了五六日光景,柚柠打算在回江家前去崇鸣书院看看哥哥。一大早上她就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亲手做了几样江承然爱吃的小菜。
苏老太太又令彩云把他们兄妹两个回京那日做的新衣裳送到樱雪院,这次柚柠去书院,正好可以把秋裳带给他。
崇南寺因崇南山而得名,寺庙恢宏壮丽,占地极广,香火算不得鼎盛,寺中僧人不到二十名。从山脚下到山顶只有几条土路,马车到崇鸣书院门前处便不能行,脚程快的也要爬山一个时辰。
崇鸣书院坐落于崇南山中,距栗子胡同约一个时辰的车程,马车到了山下,还要再行一刻钟的山路方能到达。
书院门前宽阔,四周无数高大挺拔的古松环绕。柚柠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马车和仆人打扮的人等在书院门口,大多都是权贵人家及富家子弟嫌弃书院里饭食简单,命自家下人前来送饭菜的。
山脚下有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开设的吃食摊子,也有不少书生午时走到山下买些可口的饭菜。
昨日就有苏家的下人给江承然送信,中午刚散学,他便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服侍他的小厮四毛不及他人高腿长,只得小跑着跟在后面。
“江大哥?你我当真心心相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少女一身火红的衣裙,声音里透着惊喜,脸上是羞答答的表情。
江承然被她拦在身前,只得停下脚步,他的神色平静如水,目光没有一丝波澜:“侯姑娘,在下并非与你心心相印,而是有事要外出,你不要误会。”
江承然的目光没有在她的脸上做片刻的停留,而是大踏步的朝着苏家马车的方向去。
四毛在他身后补充道:“我家少爷英明神武,才不要和你心心相印呢,哼!”
江承然在崇鸣书院读书时,有两位关系十分要好的同窗,一位是武德侯世子陈清远,另一位是大理寺少卿侯大人的二公子侯俊,而这红衣女子正是侯俊的妹妹侯佳惠。
崇南山下往西行约一里地有条星林街,这条街上有几家口味还算不错的小饭馆。
江承然时常与陈清远还有侯俊一起到那里聚餐,彼此讨论课业,谈天说地。难免就会有几次碰到来看哥哥的侯佳惠,一来二去,落花有意,少女的一颗芳心就悄悄暗许了出去。
自此以后,她就更加喜欢给哥哥送饭菜了,所以时不时的会制造几次巧遇的机会。
亦兰挑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瞧,看到江承然的时候,兴奋的回过头:“姑娘,是大少爷!”她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又回过身去扶柚柠。
“大哥。”柚柠微微笑着,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轻轻吹起。
江承然上下打量着她:“长高了,瘦了。”
他看妹妹眉眼含笑,似有取笑他的意思,想来是方才侯佳惠拦他的那一幕被她瞧见,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前面有一小径,走不多远就能看到一座石桥,穿过石桥,密林深处有一凉亭,咱们去那边吧。”
侯佳惠痴痴的望着兄妹二人的背影出神,喃喃自语道:“那个姑娘就是他妹妹吧,听说他们两个从小是都在燕川长大的,苏家到底是家底深厚。”
两个人低调而华丽的穿戴让人心生艳羡,真是富贵的不显山不露水。
小丫头趁机献计:“姑娘,不如我们先从江公子的妹妹身上下手,多制造一些巧遇的机会,如果您和江姑娘成了闺中好友,日后她还不得卖力的帮您!”
侯佳惠听她这样说,略微思索了一下,也觉得主意不错,立时又欢喜起来:“说的好,我瞧着那个江姑娘一脸的天真,只会傻笑,说不定心思单纯容易结交。”
“佳惠!给我带什么吃的了?”侯俊老远的就看到自家妹妹和她的丫鬟铁珠像一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眼睛一边往林子里瞟嘴上还一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是就粗声大气的吼了一嗓子。
侯佳惠正和铁珠商量计策,冷不防的被他这么一吼,两人吓得齐声“啊”了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二哥!你做什么这么大声,要吓死人啊!”她心有余悸的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喘着粗气,脸也因为羞臊变的通红。
侯俊不置可否,摇着扇子迈着方步来到了马车跟前,朝一旁的小厮努了努嘴,示意他把食盒取出来。
小厮会意,立刻爬上马车,把食盒拿下来,又在他面前打开。
侯俊探头一看,顿时就不乐意了,怎么全是他不爱吃的菜,还盘盘碗碗都装的满满的,足够好几个人吃。
他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都拿回去,以后别什么破头烂菜都往我这里送。再说我又不是母猪,盘子里装这么多干什么!”
侯佳惠噘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苦瓜脸,想想江承然那温柔多情的眼神,再看自已二哥,面上尽是鄙夷之色。
她气的使劲跺了跺脚,吩咐铁珠:“好心送饭,还不领情。铁珠,食盒拿着,咱们回府!”
密林中的八角凉亭靠近悬崖,清风徐徐送爽,周边野花飘香,有几只蜜蜂飞来飞去忙着采蜜。
亦兰把食盒里小炭炉上温着的饭菜都端到石桌上摆好之后,便远远的躲开了,四毛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采了大束的野花。
柚柠把家中近况说与江承然听,告诉他自已都会一一处理,不必担心 。春闱在即,且在书院安心读书考取功名,以后他们两个的日子会更加好过。
江承然道:“你暂且委屈些日子,待大哥考取功名做官以后便可另立府邸,我们在京城置个大宅。”
柚柠笑道:“从小到大,哥哥都把最好的给我,从没让我受过半点委屈。”
儿时的记忆,是京城里的那座深宅,仅能看到的四角蓝天和整日唉声叹气的母亲。
如今望着山下尽收眼底的风景,两人都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
江承然抬头看了看西边漫天云朵,长出了口气:“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