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状元不就是最低的名次!
大宣,六十六年冬。
北境战事刚起,又遇雪虐风饕。
暴雪时停时续的下了数月,各地死伤无数。
“无人伤亡?!这高陵县竟然敢隐瞒不报!”
……
京畿道。
高陵县,辛家村。
瓦屋上方积雪数十寸,压的房梁隐隐下塌,冷风从破损的窗户缝隙渗入,阴暗狭小的屋内殊无暖意。
辛溶微微睁开眼。
半身酸麻。
辛溶躺在硬的硌人的床上,嘴里干的发苦,想起身找水喝却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水……”
干涩的喉咙只能勉强发出声音:“…有人……有人吗…水……”
“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缩守在床边的小姑娘听到声音看过去,激动的童音大喊跑着去:“娘!哥哥醒了!”
辛溶心里一哽。
你倒是先给我倒杯水再走啊!
外面雪地里脚步声响,杂错慌乱。
“溶哥儿……你醒了!真醒了!……”
听哐当一声。
一个头发用麻布包裹着,夹袄薄的像两层秋衣的妇人如风奔来,带进一丝冷气。
扑到床沿边,眼睛湿润,惊喜交加地握住他的手:“溶儿!溶儿你醒来了!你终于醒了!”
看着妇人清瘦的脸庞,哭的发红的眼睛,辛溶鼻头一酸,这具身体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娘……”
听见声音妇人泪如泉涌。
随后跟进来的大夫也连忙走到床前切脉。
何氏是去县里请大夫的,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女儿跑着找她。
县上有名望的大夫诊金不菲,便宜点的大夫也不愿冒着风雪辛苦跑来村上。
这位黄大夫心软,何氏哭着跪求,他听何氏对病人病情的描述也知病的很重,也不过一两天。
爱子心无尽。
就当全了何氏的慈母之心,跟着跑一趟吧。
“黄大夫,我儿如何了?”
黄大夫还在床边细细切脉,面色凝重。
辛溶心中骇然,头也疼的像要裂开,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穿越了!
穿到了这具原身也叫辛溶的身体里,原主还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病秧子。
他的父亲辛呈是个庶子,后来分家来了辛家村,在读书方面极具天赋,年纪轻轻变中了秀才,连先生都说他有解元之才,却不知为何接连三次未能中举,心灰意冷后又大病一场,就留在村里当夫子了。
辛呈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病死了,留下了何氏四人。
大姐前两年嫁了人,小妹不过九岁。
何氏身形干瘦,丈夫的去世和儿子的重病让原本就孱弱的她变得似风中残烛。
憔悴的面容眼巴巴的望着黄大夫切脉的手,眼中带着期盼的光。
小妹也站在何氏手边,稚嫩的脸上柳眉杏眼,只是面黄肌瘦的,身上的棉衣也不合身,宽大的不压风,一看就是拿大人衣服改的。
小小的脸上露出关切。
21世纪的辛溶原本是个孤儿,凭借着社会捐助和勤学苦读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报名了偏远山区支教,在去学生家访的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醒来就到了这里。
熟悉又陌生的亲人,让辛溶心中却涌出一阵暖意。
既然他穿越而来得了这具身体,便要承担原主的责任。
“娘……小妹…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了……”
辛溶头疼的发昏,缓缓挣扎的想支起身子,这具身体病的虚飘,用了好久才半起上身,累的直淌虚汗。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了。
黄大夫换了辛溶一只手接着切脉,面色凝重丝毫不减。
“把他往日吃的药拿来。”
小妹飞快的转身去取门边的药罐,“哎呦!”却撞上了正在门外偷听的老妇人。
见被撞到,老妇人干脆直接进了屋子。
身材臃肿捂着帕子走进屋子的老妇人满脸嫌弃,看见这个情景,老妇人晦气的开口:“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前几天这小子病的都快不进气了,老妇人边想边捂着口鼻,可别沾了死气,盖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
听到这话,何氏情绪激动。
“嫂子!你胡说什么!不会的……溶儿他……”何氏的心被这话狠狠的戳了一刀。
她想说溶儿快好了,但看着儿子苍白的面色,单薄的身体,怎么也说不出口。
辛家之前也是官宦之家,祖父辛睿于大宣一十四年中举:二甲四十七名。
曾任从七品下国子监主簿,后任从七品上外放到关内道泾州,任临泾县令。
祖父辛睿名下有一妻一妾,一个嫡子两个庶子。
这老妇人便是辛呈的庶兄辛然之妻,张氏。
原本张氏母亲替她看中的是辛呈,但辛呈已经心悦和恩师何家的二女儿也就是现在的何氏何月巧,她就嫁给了他的庶兄。
辛睿去世后,嫡母为了独霸家产,便把辛然和辛呈他们分了出去。
辛然不是读书的材料,张氏见辛呈有前途,便让辛然跟着辛呈他们回了京畿道辛家村。
分得的辛家祖宅虽然不是什么大宅子,但也是辛睿做官后修缮的,好歹厢房足够,在乡下算是豪宅了。
这辛呈考中秀才时,张氏可劲的和何氏套近乎,说是多多帮衬,后来辛呈屡次不中,张氏也没少幸灾乐祸。
谁想到这辛家两个兄弟都是病弱早死的命。
辛呈弥留之际叮嘱他一定要参加科举,替他去看一看杏榜。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辛溶记得这原身的确不是个读书的料,十三岁了连个童生都考上。
辛父估计知道这个儿子不是可造之材,只说看一看,没说让他考上。
辛溶也记得这张氏是如何仗着嫂子的身份让何氏大冬天冰水里洗衣干活的。
在他病重时,何氏去求她借银子请郎中,她也是哭穷说拿不出余钱,转眼便给她儿子女儿换了几套新棉衣,还说压压晦气。
黄大夫专心把完脉后又看了看小妹取来的药渣,十分古怪的咦了一声。
便开口:“夫人放宽心,按原来的脉案来说病人已呈将死之相,可现在这脉搏瞧着却无大碍,只是还有些虚浮,吃几服药仔细将养便好。”
黄大夫见比奇脉不由得多切了几分。
把不解都归结在了他学艺不精。
听到这里何氏和小妹都笑着呼出一口长气,“谢天谢地!……谢谢黄大夫!”
听到大夫的话,张氏面色明显地僵了一瞬。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怕不是庸医把错了脉吧,明明昨日来的大夫还说在世华佗也救不了,让早早备下寿材……”
听到这话黄大夫脸上不免露出被质疑的愤怒, 横眉立眼的看着这个穿着新袄的老妇人。
脸上哪里有家中小辈病重的担忧。
满是幸灾乐祸的嫌弃。
顾不得斯文呛了一句:“我虽比不得华佗在世,但死脉活脉还分的清!”
靠在床上的辛溶缓声开口:“辛溶没死…让…伯母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