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兄……”
方浩笃,字山行。
贺览喃喃,看着眼前同样已有白发的方浩笃,不自觉浮现起了一些年轻时的画面。
大宣六年,贺览跟随父亲从江南西道进京,拜入大商方谦益门下,那年正是年仅十五的方浩笃秋闱一举垫底,风头无两。
后来的春闱和殿试方浩笃也是独占倒一,从江南道脱颖而出的贺览在他的光环下显得平平无奇了些,进入官场后贺览才逐步显露,只用了七年就坐上了刑狱司副提刑使的位置。
至于方浩笃于多年前大病一场后便辞了国子司业的职,只听说他去了南方修养,却不知在此处遇见。
随行的京都官员不认识方浩笃,却认识坐的稳稳当当的凌晖。
京都名声不折不扣的纨绔,仗着大长公主娇宠,肆意妄为,不知打了多少官宦子弟,闹了多少是非。
“山行兄怎么在这?”贺览问方浩笃。
陈夫子和辛溶也有些吃惊,把目光都望向方夫子。
看着贺览熟稔的问候,除了凌晖和知言,其余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夫子身份不容小觑。
【辛溶:系统,怎么回事,我这是拜到了大佬门下?】
【系统:方,可是大宣四大商家排名倒一的姓氏。】
方浩笃起身,叹了口气,说:“我在高陵县清风学堂客座,收了两个学生,今日差点被贼人掳去的正是他们。”
“早就听说京都派了官员来此查案,没想到是源全你,倒是在这县衙见到了。”
禁军府尉姜河心里已经感到棘手了。
这高陵县牵扯到的人从县令到侯府,又来了世族大家;从瞒报伤亡到官员行贿,又扯出了绑架掠杀。
凌晖虽是纨绔子弟,算起来也有皇室血脉,按规矩这案子得上报大理寺。
姜河若有所思,此事发生在眼下可大可小,若只是简单的拐卖案自然可以当下审理,若要和京都扯上关系那就不好说了。
看着见礼的两个学生。
贺览笑了笑说:“没想到山行兄竟然收学生了,”看了堂下的辛溶和凌晖一眼,眼眸微抖有些莫明,接着说:“倒真是让人意外。”
太让人意外了,方浩笃眼光高的很,在京都不是没人想要拜师,他一概不收,如今千挑万选的这两个学生:这一个看起来瘦弱病态的穷学生,一个人尽皆知不学无术的外室子,让他大跌眼镜。
“禀大人,没抓到人。”差役回禀。
前去围剿的官差回来了,那屠夫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没有搜到任何痕迹,隐匿在街上的现在也只抓到了跳上马车的一个,如此快速的撤离不像是普通人贩所为。
凌晖早有预料,但其他人不知这些是死士。
不再叙旧,虽然方浩笃现在已经辞官,但也没人敢随意怠慢,何况牵扯到他的这个学生身世有些复杂。
贺览挥手准备审理,“押抓到的二人上来。”
差役立着刑棍一阵喊威声后,贺览正坐在堂前,开始询问此案。
“我和我家少爷是去清风学院给方夫子送年礼的,刚从后巷胡同出来就遇到一群拿着刀剑的人。”知言回答道。
“后来少爷让我去找救兵,我就回去叫家中的护卫了。”知言说的护卫都是赤狐镖局的暗卫,在人群中给了杀手后腰一针的高手。
又听了辛溶碰巧遇到人贩子绑架现场和后续跟踪,前去清风学堂报信的小芽和她的母亲也如实回答了问话。
这时前去押犯人的差役只带来一名屠夫,慌慌张张前来跪下:“大人!不好了!抓到的另一名人犯服毒自尽了!”
“什么!尔等是如何看押的?!”
“我们已经搜过了身,谁料他的毒藏在牙齿里,我们……”
死士!贺览此人能够在刑狱司坐稳副使的位置自然是心思敏捷的,此案绝不是普通绑架这么简单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人贩子。
贺览询问凌晖:“你可认识那些人?”
凌晖自然没见过。
跪在下首的屠夫也只是财迷心窍,“大人…我不认识这些人啊,我只是……他们找到我说给我五十两银子,帮忙带一个小孩出城…我…我不知道他们要杀人啊…”
“他们如何找到你的!”
“前日半夜…我在家中睡觉,他们忽然出现在我家中,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说有一笔生意要和我做……我不敢不答应啊!”
贺览沉默了稍顷,下首的方浩笃也了解了始末。
这些死士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凌晖而来。
姜河眯着眼睛,看坐着的凌晖,这纨绔是得罪了京中哪个大人物,要教训他?想到上次广平侯府来的人也是要把凌晖带走,难道是广平侯府的人?
贺览也望着这位不知惹了多少事的少爷,想问你可有得罪的人?又改口:”你可有怀疑的人?”
凌晖叹了一口气,不见一丝心虚和愧疚,仿佛诉说着功绩郎朗道:“我怀疑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县衙门口,毕竟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了。”
“比如被我掀了桌子国子监的何祭酒、被我扳折了手腕的太史令小儿子、被我装麻袋里打了一顿的太府少卿的孙子……”
一旁的辛溶听到凌晖报出的这些名字头衔,已经猜到了这人恐怕是什么皇亲国戚,不然能这么作死?
【辛溶:他不会是皇帝的儿子吧?这么嚣张!】
【系统:他肯定很有钱!不然不够赔偿的。】
方浩笃虽早有听闻,但不知这个学生这么能惹事,京都大小官员都得罪了个遍嘴角有些抽搐。
陈夫子已经面色发白了,从震惊于方浩笃的身份到凌晖报出的一系列名单,这学生日后不会砸了清风学堂吧?
凌晖想了想,接着说道:“但知道我在高陵县的,就只有被我打断小儿子腿的广平侯夫人和尚书令,还有打断堂弟腿的姜府尉了。”
看扯到了姜河,贺览把一言难尽的脸看向满脸黑色的姜府尉,不会真是他吧?
辛溶震惊于凌晖的胆大,就是怀疑也不用贴脸开大吧。
姜河看出了贺览的怀疑,气急道:“凌少爷真是好记性,难得你还能记得住得罪了这么些人,我可不是能养得起死士的人。”
这案子一个不好只怕会牵动上面,想到此处贺览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还是交给禁军来办吧。
“此案疑点颇多,让人全城搜捕排查,抓住其他嫌犯,”贺览的嗓音清亮简洁,“让仵作查验那嫌犯的尸体,看有无线索。”
“山行兄,”贺览按着下首的方浩笃道,“此案还需调查,只能等先抓到其他嫌犯再问幕后之人了。”
方浩笃心里明白,这事恐怕和广平侯府有关,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能凭空追究,“有劳源全费心。”
贺览此时真不知该不该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