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阁老连续数日跪在群英殿前,宣帝被他跪的有些心烦。
毕竟是两朝老臣。
孙家又是大宣掌管铁矿最多的大商,面子还是要给的便命人召来了进来。
这些日子孙阁老上下折腾得厉害也没能减轻一丝孙光任的罪名,就知道宣帝是不会放过孙家的。
铁矿一项生意事关朝廷兵器,因为有这位孙阁老坐镇,孙家在大商里很有地位。
宣帝是在军营里待过十几年的人,自然知道控制兵器的重要性。
在孙阁老上交孙家铁矿六成的第二日,关于孙光任的案子判决就出来了。
留了一命,发配边疆了。
不知是被儿子出去打击到了,还是被交出铁矿大出血给心疼到了,自此孙阁老就开始卧病在床。
正是年关,因为京畿雪灾和北境战事,官员们都战战兢兢不敢惹宣帝不快,又因为有孙光任的事情在先,各地官员都不敢趁着年关借送年礼来收受贿赂了。
往年这是疏通上下的好时候,现在可没人敢顶风作案。
有了孙家的铁矿,北境战事和雪灾又得到了缓解,宣帝早就不关心眼皮底下那些小打小闹了,毕竟帝王谁能不知水至清则无鱼。
凌越眼看着眼前的棋盘情况越来越糟,额头阴云沉沉。
“孙家竟然用了六成铁矿换了孙光任一命,这样一个废子哪里值得这么多铁矿来换!”凌越嫌弃孙家的愚蠢。
“孙义山何尝不清楚嫡子已经是个废子,但他明明知道不得不按照皇帝的意思下棋,只要手握铁矿,孙家要死的可不止这一个儿子……”大长公主嘲弄地冷笑了一声,“孙家这颗棋算是废了,皇帝还真是下手狠辣!”
凌越听着母亲的话肌肉一跳,手指不由捏紧了棋子,小心道:“现在怎么办?这次孙光任的事我不敢徇私,判死刑已经得罪了孙家,日后怕是……”
“棋子只要还在手上就由不得他……”大长公主拿着棋子捻着,眉间皱着,面色难看:“如今凌晖那边已经被打乱,皇帝当众敲打说要让他科举入仕,如此一来便是拦不住了!”
“那怎么行……万一皇帝见到被发现他不是……”凌越顺口就要说出。
换来大长公主怒斥:“住口!”
“现在不仔细瞧还看不出破绽来,再说谁会往那去想!”大长公主心里发寒,不知道日后再大些会不会有人瞧得出来。
时间在隆冬的冷硬中渐渐流逝。
宣千巍已经被宣帝召回了京城,留下太子善后事宜。
明明三皇子只是跟着出了一趟京,没想到就犯下大错惹得皇帝叱责失了圣心,这局势京城变化快的让人咋舌。
众人想的那些皇子间风起云涌的夺嫡斗争完全没开始,就已经偃旗息鼓。
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
天已暗沉。
咳嗽已经好差不多的辛溶坐在观音庙院中的火堆旁,何氏新做的衣裳裹住了全身,木柴燃烧的火光将辛溶的脸映得通红,显得有了些许血色。
辛溶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伸到火边烘烤,手腕白的如冰雪一般。
想到了现代的地暖空调加热器,辛溶默默叹了一口气。
混杂着听得出来的忧伤、怅惘。
“辛明久,你在想什么?”
辛溶听见脚步声响转过头来,映着火光的瞳孔如同发光的琥珀,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凌晖影影绰绰。
辛溶脸上浮起笑容,道:“没什么,想到了家而已。”
以为辛溶是想到了被积雪压塌了的辛宅,不由心中微动怜意轻声道:“你不必担忧,官府会帮助你们重建,我可以帮你在城里买个宅子,日后去学堂也方便。”
其实刚进城的那天,凌晖就想让辛溶带着母亲和妹妹住到他买的宅子里去,方便辛溶看病养身体。
但辛溶拒绝了,一是怕有疫病传染的风险,二是带着母亲和小妹不太方便去他家。
【系统:他要送你房子!房子!】
辛溶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多谢之意师弟,怎么能让你破费,还是日后中举经商赚钱养家吧,这次已经很陈你情了。”
【系统:!!!】
凌晖也笑了一下,在一旁坐下,“你读书是为了经商?”
辛溶诧异地问:“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十年寒窗不如三代从商。”
凌晖摇了摇头,他虽然没听过但一想便明白了,倒是贴切。
“普通人谁读书不是为了获得商籍,然后经商赚钱?难道是可笑的书中自有颜如玉?没有黄金屋读再多的书也只是饿死。”辛溶实话实说。
凌晖没想到他如此直接,问道:“你不想做官?做了官也能经商赚钱还有权利。”
辛溶淡淡道:“你是官宦子弟,不懂普通百姓做官的辛苦,没有家世背景做官只有两个下场。”
“哪两个?”
“一是任劳任怨运气好的像我祖父那样,外放贫困地方混到死,二是任劳任怨最后被上司拿出去顶包。”
“不如中举后老老实实做点生意,也不能做太大,否则招人眼红。”
凌晖看了他一眼,他厌恶官场勾心斗角,只想发点小财过着平静日子终究只能是个奢望了,出声提醒:“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方先生的身份,既然拜了方先生为师绝不会止步于举人。”
“何况这次你写的赈灾章程想必已经呈到皇帝的御案,再想低调恐怕是不可能了。”
辛溶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明白,沉寂下来良久无声。
系统要他赚大钱,为了任务他只能往上爬,他知道只有有足够的权利才能护住钱财,轻叹一声后漫声道:“那日后还需师弟多多关照了。”
凌晖寂寂无语也不接话,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良久,才开口问:“你听说我的身世了吗?”
柴堆的火苗忽明忽灭,看不出凌晖的表情。
“原本我只猜测你是京都哪个官宦子弟,后来见你叫盛将军爹但你又不姓盛,我自然有些好奇,后来听说尚书令也是你爹,方为私下告诉我了一二,我才清楚。”
辛溶的语气并不带什么喜恶。
凌晖面色绷紧,问:“你会觉得这样的身世低贱不堪吗?”
“哪里低贱不堪?”
“若说是你母亲的身份,我觉得世事艰难活着已经很不易了,成为歌姬说不定是她能做到活着的最大努力。”
女子本就不易,何况若嫌弃歌姬低贱,那些男人为什么要去睡?
“若要说生父不明,有两个父亲过年拿双倍的压岁钱其实也很不错,要是你觉得麻烦,自然哪个对你好你就叫谁爹,理所当然名正言顺!”
凌晖神情微震,听到能拿双倍压岁钱的时候目光凝结梗了一下,随后又笑了:“你说的对,自然谁对我好叫谁爹。”
所以他才叫盛泽江父亲。
辛溶收回烤火的手,悄悄说:“其实我觉得盛将军和你很像,做他儿子比较有前途。”
凌晖以为辛溶会说他和盛泽江以为轻狂疏礼,又听到后一句有些差异:“此话怎讲?”
辛溶挪着屁股往凌晖身边坐了坐,示意他靠近,呼吸之间热气蕴氲,二人之间少了些寒意。
“师弟有所不知,十年寒窗不如三代从商还有下一句。”
“三代从商不如祖上扛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