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喝茶的守卫立即上前警戒,举兵刃挡住,拦下排查高声厉吼。
“你们何人?来做甚么的?”
牛车,马车徐徐停滞,几个村的村长恭敬地抱拳欠身低声回道:“回这位差爷,我们是南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大雪压垮了房屋,听说这里有赈灾棚,所以带村民过来安顿的。”
领头的守卫眼眸微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又看向后边一排的灾民心略微一沉,这么多?
守卫也冷不下脸,实话告诉道:“现在灾民太多了,东西城的赈灾棚已经住满了,北边的还在建,你看这南城外哪有地方建灾棚?”
“这可如何是好啊……差爷能不能通融通融。”
“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县城,也不能让我们回去吧……”
”这么多村民,回去也是冻死在路上啊……”
几位村长和守卫说着求情的话,守卫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说城外实在没有棚子安顿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
冷风不断灌进口鼻,白裘裹着的暖意淡了些许,辛溶已经失去了坚持一路的毅力,剧烈咳了几声,似是喘不上气。
何氏和小棠也好不到哪去,但何氏还是紧张地问:“溶哥儿,你如何了?”
“没事,”辛溶安抚母亲和小妹,从牛车上下来,纤巧削细的手腕扶着车沿站稳:“我去和守卫沟通一下,你们安心在车上待着。”
【系统:宿主,你已经开始失温了。】
辛溶走过来,辛村长看到他一阵叹息:“溶哥儿,他们说赈灾棚都住满了,分不出这么多出来给我们,也不让我们进城,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又要回去?”
回去是回不去了,这一夜已经众人的极限。
带着活的希望来和带着绝望回去人的精气神是不同的,怕是没到半路这几百村民就死一半了。
裹着裘衣上前,冰雪反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面容苍白,虽病体单薄但颇有气度,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几位守卫大哥,咳…咳咳……”咳嗽声中,辛溶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荷包,从中拿出几个银锞子递进他们手中,“不知各位在哪位大人手下做事?”
【系统:进账-1!】
守卫心中生疑,但是看他颇有底气见识,穿着的白裘不是俗物,拿出的银锞也是京都贵人才盛行打赏的,料想背后定有极大的靠山,轻易不能得罪。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轻声恭敬道:“我们是袁家胜副将的手下奉命看守城门,不知小公子是?”
辛溶兀自不改神色,声音响起,低低说:“不知二位可认识盛将军?我是他儿子的师兄,方浩笃方先生正是我的老师。”
“原来是盛小爷的师兄!”后退一步恭腰行礼,连忙把手中的银锞塞回给辛溶。
【系统:进账+1!】
辛溶一愣。
差爷客气地说道:“实在不是我们私自拦你们,雪灾严重灾民爆满,这真没有空的棚子了,上面有令不能放难民进城,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辛溶把手中的银锞又塞回去,说道:“我不为难几位,只是让你们去和盛将军通报一声,说不定还有其他法子呢?”
【系统:进账-1! ?你们玩我呢?】
寒风呼啸,位于北城的主蓬宁寂一片。
沁骨的冷风和连续数天的暴雪让凌晖不再心存侥幸。
前世举子的状书中,明确提到了高陵县南北八个村子遭大雪覆盖,几日不见救援。
高陵县令不作为,过后一个月后路才打通,近千村民几乎死绝。
怕朝廷追责,高令县令和京兆府府尹欺上瞒下,上报死亡人数竟然只有十几人。
导致朝廷不重视,分拨的粮食灾款寥寥无几,朝廷失去庇护所存活下来的村民每人也都只分得一斗掺了沙土的糙米,朝廷的漠视让他们心寒,后直接加入了叛军起义。
这世凌晖专门派了几队兵卫,去南北各村探路,准备好了物资组织救援。
但他没料到,为了表面功夫,高令县县令高滨早就下令征抓了各村青壮力去盖西城的灾棚,导致南北八个村子只剩老弱妇孺。
“回将军、盛小爷,去北边村子打探的兵尉回来报信,说六个村子都有不少伤亡,带去的帐篷物资已经分发下去了,但南边派去的两队人道路还是未打通,那八个村子…没有回音。”兵尉大步踏进来,带入雪气。
如今高陵境内雪灾难行,南边的村子是高陵县最穷苦偏远的,也是老弱妇孺最多的,若不能及时救援恐怕凶多吉少。
辛家村也在南边,就算凌晖准备了足够的粮食炭火给辛溶带回,护卫也回来说辛家房屋已经加固过,但这样的暴雪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脑海中闪过那日辛溶透过车窗郎声笑着说话的脸。
凌晖心里烦躁起来。
不知道辛溶能不能坚持到赤狐镖局的人到达。
接手赈灾事宜的太子宣千战负责全县物资调配,把灾民伤亡数目救济分给了三皇子宣千巍。
盛泽江头脑简单性格直接粗暴,难以用恩威降伏,在没有拉拢到盛泽江后,三皇子也不来纠缠侵扰了,直接把南北两边尚不清楚伤亡情况的十五个村子分给了盛泽江,自已接下了已经安顿在东西城外赈灾棚里的灾民。
这几天三皇子借口事务繁多,一次也没去北边的赈灾棚看过,全权交给盛泽江。
盛泽江打仗骂人一把好手,督建赈灾棚也游刃有余,但这安顿统计灾民上报所需物资实在两眼一黑,还是赵副将提醒才叫来凌晖帮忙。
盆内炭火烈烈。
赵副将忍不住开口道:“南北道路不同,北边赈灾棚建了一半,南边更是毫无音讯,看这大雪情况死伤灾民恐怕难以统计,这三皇子是想让将军背锅,故意把这最难的两边分给将军!”
盛泽江在棚里趋步乱转,大骂:“这三皇子也忒不是人了!不想着尽快安置灾民减少伤亡,还动这些歪心思!呸!”
凌晖面色冰寒,“皇子出身自幼锦衣玉食,如何能够体恤百姓,死再多的人也不如他推卸责任重要。”
“据属下观察,太子倒是对灾民关怀备至,每日早晚都去各个赈灾营地巡查,从御寒到吃穿都亲自过问。”
三皇子和太子比,简直就是庸材。
宣千战明显看得出是个目光坚定,心有沟壑的储君,自幼练字习武骑马射箭手掌俱是厚茧,对军中的谈吐见解也比那个身娇肉贵的三皇子高出不少。
"那是自然,毕竟是嫡子又是皇上教出来的储君。”盛泽江看向一旁的凌晖,“太子和晖儿年纪相仿,昨日我拿你拟的救济单子去,太子还说想要见见你呢。”
凌晖神色平静淡淡说了一声:“再说吧。”眼眸宁静无波,细看又蕴藏幽深,语气虽轻,却含一丝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