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嚎叫忍痛的模样,能骗的了谁。
“官爷!我儿子腿真的断了!”
“我交更赋!让人代役!”
“你们还是换个人吧!”
“辛溶不行,那就何氏!她没病没灾的,带她去!”
几位衙役刚知道自已被骗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现在又见这张氏泼辣不吝。
直接开口:
“既然你儿子不能服役,那就你代他吧!”
若是一村纳丁不满二十,或家中男丁病重,可用身体强健妇女代替,待病好换回即可。
张氏脸色一白,愣在原地:“官爷!不可啊!我身体不好!去了哪有命回啊!”
你身体不好?
我看你比何氏要胖两圈。
村长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顾张氏的哭喊,官差架着人就要走。
“娘!大人!不要带走我娘!”辛落梅。
辛勇不敢动,一是腿疼,二是怕官差给他带走。
辛落梅连忙扑上来拦着,抱着官差的腿哭喊,满院子都能听见,“村长!二婶婶!帮帮忙啊!救救我娘!”
要是往日,何氏心软,肯定会帮着求几句。
但经过刚才的事,她闭口不言。
要不是溶哥儿昨起夜听到她们的打算,故意躺在床上装成重病,今日说不定就要被带走了。
只在旁边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本来打算省一笔银子的张氏也慌了。
“官爷!你们收了我银子!不能收钱不办事啊!是不是我给少了!我再给你们一吊钱!放了我吧!”
救灾和挖河道修路不同,危险不说,这天气就能冻死人。
张氏,声嘶力竭地的大喊。
衙役恼羞成怒,立刻斥道:“这妇人胡说八道!我们哪里收了你钱!胆敢污蔑官差!立即带走!”
衙役下令。
让几个兄弟立马把瘫在地上的张氏拽了起来,直接架着。
张氏的哀嚎和辛落梅的哭喊渐渐远去。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妇人也议论纷纷的散去。
辛村长走之前还交代何氏一定要给辛溶请个好大夫!钱不够找他。
人走干净。
辛画棠就从外间溜了进来。
“小棠做的真好!”
辛溶哪还有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神色。
看着从外面溜回来的小妹,辛溶捏了捏她的脸蛋。
那些来的如此及时的大妈,就是辛溶吩咐小棠去叫过来的,只需去村口哭喊几声。
“伯母要让官差抓我哥哥!……”
“伯母为什么让勇哥哥装瘸子?”
“看见伯母给官差塞了银子……”
引的爱看热闹的大妈往辛家走。
相信今日过后,张氏要拿辛溶顶辛勇徭役的事情,辛勇装瘸逃役结果让自已母亲被抓走的事,会传遍辛家村。
无论何时何地。
都要相信村里大妈的情报能力!
不出半日!村头的狗都知道了!
加上前几日张氏要让辛溶让出学堂名额的事,日后若张氏她们再闹出什么事,为了不拖累辛溶,何氏会主动去要族长分家。
古代重视孝道,分家被视为家中不睦。
辛然是兄长,张氏是嫂嫂,辛呈和何氏自然不能背着不敬兄嫂的名声,何况辛呈还是读书人。
如今兄弟二人都早早走了。
张氏和辛勇又是这副算计模样,根本不顾兄弟亲情。
就算何氏能忍,辛族长也不能忍。
进了屋的何氏看见小棠露出了被哥哥夸奖的羞涩。
想到辛勇对他娘张氏被抓走替他服徭役的冷酷而齿冷。
只嚷嚷着要请大夫来替他看腿。
对着妹妹辛落梅大骂。
张氏只草草收拾了几件衣裳就被带走了,没来得及给辛勇和辛落梅留下余钱。
到底是自家孩子,何氏做不到狠下心不管。
给请了大夫。
望着病恹恹和单薄的儿女,何氏又瞧了瞧被雪压塌了的西间,叹了口气。
往日所有的钱,加上她的嫁妆字画,早都送进了药铺。
这风雪还在呼啸下着。
屋内几根主梁也都压弯了。
破口漏风的窟窿也要堵住,修缮加固一番肯定要花一大笔钱。
她兜里只剩下不到二十文。
米缸也见了底。
“也不知道官府的人会不会来帮忙修缮,会不会放赈灾粮。”
辛溶想到:“母亲,不是还有县丞大人给的那三十两银子吗?”
这三十两对如今的辛家来说,可是笔巨款。
那日打开礼盒,除了应有的笔墨纸砚外,还有几本书籍。
书页里夹着三张十两的银票。
何氏叹气道:“那是你读书的钱,怎么能动。”
“过两日你去学堂,哪处不要银子?虽说族里出了你的束脩,但县上不比村里,没钱可不得同窗笑话。”
何氏也是读书人的女儿,哪里不懂读书所需的束脩、节礼、笔墨纸砚的耗费还有同窗之间平日出门的花费。
马上又是年底,学生定要给夫子送份厚礼。
“母亲,学堂一应俱全,夫子也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儿子只带十两去就可以了。”
“剩余二十两母亲就请人来修缮房屋,买些过冬的衣物米面还有木炭。”
“冬日严寒,若母亲和小妹冻出个好坏,我哪还能在学堂读下书去,想必县丞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辛溶把后顾无忧的道理反复给何氏说了。
又说了不能饿着小妹。
她才同意拿五两出来买些米面衣物,说已经够过一冬了。
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
一匹布只需两百文。
为了省钱用,何氏往日取暖都是捡些柴用,但今年冬天早早上冻,外面又有大雪覆盖。
为了辛溶辛画棠,她也买了些炭。
请同村人帮忙修一下房屋也花不了几个钱。
风雪交加,温度骤降。
京都公主府。
窗外是一片落白,不远处还能看到高挑的殿檐,琉璃瓦已经被雪覆盖。
闪着晶光。
大长公主午后起身,丫鬟侍女帮她穿戴齐整后,扶出内室。
“给母亲请安!”广平侯凌越已经候在外间。
“嗯。”
两侧丫鬟轻手扶她坐上外间铺着厚垫的罗汉榻,手炉脚炉,棋盘一并摆好。
递了一杯热茶。
大长公主用盖拨着茶叶,六十的面容早已爬上皱纹,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眼角遮不住的乌青,满头的珠翠让这位嫡长公主的气度更加雍容。
简单喝了几口就放下了茶盏。
示意凌越坐下对棋。
棋下三手。
待满屋侍女退去,少顷后,说:“再过几日就派人去把凌晖接回来吧,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眼下。”
“母亲!那逆子害的谦儿断了腿!谦儿才是您亲孙子啊!”
“才三个月,太便宜他了!”
凌越想到如今还躺在床上休养的小儿子,哪肯痛快的接凌晖回来。
以往那混账伤的毕竟是人家儿孙。
无非就是送些重礼,再上门道歉,以他的身份别人也敢怒不敢言。
现在自已小儿子被打断了腿,让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凌越的棋下的毫无章法。
大长公主面色不愉。
“无论如何,你总要在人前装作疼爱他的样子,不能让他人察觉。”
自从凌越背着她把凌晖赶去京都外的庄子,大长公主经常心神不宁。
“母亲放心,他如今已然被养废了,顽劣不堪,名声扫地。”
看凌越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大长公主直接斥道:“不要掉以轻心,他的身份日后大有用处,一定要控制在眼前!这次你未经允许就把他送往京外犯了大忌!出了事情如何处理?”
棋也下不下去了。
当朝正二品大员,广平侯兼尚书令,被母亲叱责头恭顺地都不敢抬。
拿着手中的黑棋,举到眼前。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说:“有这枚棋子在手,整盘棋才能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