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漆黑的夜晚,如墨一般的浓稠,重重叠叠的包围着山岗,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莫名的让人有些心悸。
“给我追!”
突兀的怒喝,惊散了树梢的几只黑影,随后林中亮起了点点火光。
林知微侧身隐在暗处,眼神一紧。
火把光点迅速散开,像焰火一样铺满了整个山坡。
林知微见状艰难地撑起身子,捂着伤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刺的耳朵生疼。
渐渐地,林中起了雾,身后的追兵也不见了踪影。
她再没力气了,靠着树干咳得撕心裂肺,却猛地吸进了一大口雾气。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人手脚发麻。
林知微强撑着一摸意识摸到腰间的匕首,但还未拔出,便昏了过去。
等她再度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毒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蝉鸣打破了林中的寂静,显得喧嚣起来,仿佛炎炎夏日一般。
林知微只觉得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啃食着她,热意直冒头顶,仿佛快掀开天灵盖一般。
渐渐地,热意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没了。
她不断地扯着衣领,连腰带也解了随手掷了出去。
唰!
腰间掉落的匕首反射着日光,晃了眼睛。
日光、炎热、夏日一瞬间统统隐匿了身形,换上了如水一般的凉夜。
冷风拂过,激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幻境。这些雾是瘴气!只是瘴气只会使人昏迷,并不会致幻,而她这症状好似中了媚毒一般。
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此下作!
林知微心惊胆战,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已赤身裸体死在了这里,会被冠上怎样不堪的罪名。
那个人是个疯子,他一定会毁了林家的!
此时距离南诏攻破燕门关已有三月有余了,也不知战况如何。
林知微不知身处何地,但能确定,此地仍在楚国境内。
瘴气滋生的条件是广袤的森林湿地,和酷热的气候,只有大楚西南有这样的地方。
她喘着粗气,抚着胸,在江边站定。
扑面而来的水汽混合着泥腥味砸在脸上,眼前波浪滔天,江面不宽,但水势凶猛,应是上游刚下过暴雨。
江面狭长,游到对面便能摆脱追兵,不过水势湍急,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水流冲走,尸骨无存。
“站住!”
林知微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不理会。
这些追兵来的倒挺快。
“林三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要违抗太子吗?”,领头的顿了顿又道:“我们可不是崔家的人!”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白肚,没有瘴毒的干扰,林知微这次看清了,这些人都身穿玄色鱼纹锦服。
这是皇宫禁军服饰。
林知微眼神微眯,这些人既然声称是太子手下,又为何身着禁军服饰呢?
哼,林知微嗤笑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死总比被那人抓住的好,她无所畏惧。
离江边越近,浪就越大。
江面凛冽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她一步一步,退至江边。
江面水汽缭绕,她闭上眼,纵身一跃。
“林知微!不要,快停下!”
砸入江水的一瞬间,林知微隐约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她。
是谁?她又不是自裁,干嘛这么悲痛。
“阿微,快醒醒!”
林知微头痛欲裂…
谁在叫我?
难道我又被抓了?
林知微猛地睁开眼睛。
梦中的记忆如洪水倒灌般,急速退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俏的面孔,林知微呆呆愣愣的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没有答话。
“怎的哭了?”
林行舟坐在床沿担心地摸着她的额头,“做噩梦了?出这么多汗。”
林知微伸手,摸到一片濡湿。
“没事的,梦都是假的。”他轻拍林知微的肩,声音暗哑。
林知微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什么事像风吹沙子一般消散了,想不起来了。
昨日阿兄来接自已回府,遇到暴雨,马车又坏了,就向沿途的村户租了这个院子避雨修整。
她有些疲倦地靠着床柱,刚想点头应声,就发现兄长发丝凌乱,衣袍皱巴巴的还染上了泥,平日矜贵的公子模样不复存在。
林知微连忙抓住他的手,“阿兄…”
话还未出口,门外便传来刀剑相击的铮铮声。
林行舟反手握住妹妹的手,“从前送你的玉佩还在吗?”
林知微点头,焦急地瞥了眼门,“外面的人…”
林行舟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递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玉玺和淬了毒的梨花针,你拿着它们在这里等忠叔。”
“如果申时末我还没回来,你就和忠叔去找顺宁知府求援,让他带兵前来接应。但切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玉玺在你身上!包括忠叔。”
林知舟一边说着一边将床后的柜子挪开,打开暗门,将林知微推了进去。
“阿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林行舟回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妹妹,没时间了!等忠叔来了你自会明白一切。记得阿兄的话,保护好自已!保护好玉玺!再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了!”
“阿兄!”
林知微望着眼前渐渐合上的暗门,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她的手中紧紧捏着阿兄给的玉佩,那是一枚血红色的月牙。
门外是喊打喊杀声,是痛苦呻吟声,是刀枪剑戟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这些人是为了玉玺而来吗?那玉玺又为何会在阿兄手里?
相传玉玺乃是开启楚国宝藏的钥匙,分为四块,分别行 兵事、民政、财政、律法之权,合而为一即为传国玉玺,乃国之根本。
大楚历来以玉玺传世,若帝王未持玉玺继位,天下可群起而攻取而代之。
只是大多数人都把它当作无稽之谈,谁又会信皇权会被一块玉掌握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响动。林知微透过暗门缝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申时末已到,阿兄未归。
林知微放轻脚步,右手握着梨花针,出了暗室。
她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推开一道缝,映入眼帘是遍地的残肢,尸体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血光蔽日,脚下是血汇集起来的溪流,蜿蜿蜒蜒流向远方,映衬着火红的夕阳,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林知微小心地观察了下门外,见没有危险,正准备踏出房门,余光忽然发现有光影反射在窗户上。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脚,右手握上梨花针的开关,蓄势待发。
“林知微,拿命来!”
还未退回房内,林知微就见刀锋直冲头顶而来,刀光刺眼。
她身子猛地后仰避开刀锋,迅速往后一退拉开与黑衣男子的距离,按住梨花针机关对准那男人,只听那人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见他没了声息,林知微正要上前查看,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双手用绳索死死套住林知微的脖颈,往后拖拽。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涂着鲜红的蔻丹。
“你去死吧!我要你父亲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哈哈哈,死!去死,你给我去死!”这女人疯疯癫癫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话,手中的绳子越收越紧。
林知微只觉一阵阵眩晕传来,仿若全身的血液都倒冲到头顶,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要死了吗?
从前的时光,一幕幕从眼前滑过,我从前可是会武的,要不是他,我又怎么会……
她死死攥着手指,陡然生出一份不甘心来。
若是时光倒回,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