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林知微坐在院中审视着,这个自称闵江的男子。
三天前,林知微救了他,并将他安置在这个新租赁的院子里。
他确实瞎了,医馆的大夫说他中毒太深,暂时失明,等毒素清除干净就会恢复,至于需要多长时间,大夫也说不清楚。
到今天为止,徐家废宅附近已经有三四拨人去打探闵江的踪迹了,就是不知道是来救他的,还是来杀他的。
亦或两者皆有。
林知微手有些麻了,换了右手托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闵江。
那日救他的时候,林知微就发现有人跟踪。
她和青黛驾着马车,七拐八拐才甩脱那些人。
也许这次做错了,救了个麻烦。
林知微长叹一口气,算了。
佛曰:救人性命,功德加倍。
闵江动了动身子,他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已身上。
“姑娘?是你吗?”闵江侧着头。
林知微站起身走到闵江对面坐下,“是我。”
她静静地看着闵江,没有言语。
青黛还是垂手立在林知微身后,无声地保护着林知微。
秋风把廊下的卷帘左右摇摆,还是无人说话。
林知微在等。
“去年我父母意外离世,留下大笔遗产,族中想谋夺财产派了人追杀我。”
闵江的神情很迷茫,仿若不明白家人至亲为什么一夕之间因钱财反目。
“我躲到京都隐姓埋名的生活,上月初七是我父母的祭日,我悄悄回去祭拜,泄露了行踪,然后就是你见到的那样了。”
听完闵江的话,林知微牵起唇角,目光冷了几分。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不,听起来。
林知微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金丝绣成的锦衣,怎么看也不像是隐姓埋名的样子。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林知微没等他回话,就离开了。
林知微边往外走,边问青黛道:“安排的人靠谱吗?”
“姑娘放心,是奴婢娘家的侄子,知根知底的。”
林知微点点头,“好好监视他,这个闵江不简单。”
她试探了几个回合,都没试探出闵江的深浅,这人说话滴水不漏。
“是。”
林知微回了府就直奔祖父那。
祖父是昨日回来的,听说京郊附近有商队被劫,事情闹得很大,后来不知怎的又牵扯到了江南的大官,祖父就是为了这事去的京郊。
“知微丫头来了,坐。”林辅机一脸笑意。
“知微给祖父请安。”林知微盈盈一拜。
林辅机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这丫头有事要求我。
“祖父,我能问你借几个人吗?”
林辅机头都没抬,“行啊,知微想要谁?”
“我想借纪先生,我想查查当年徐家的事,也想关注下崔家的动静,我的消息太闭塞了。”
闻言,林辅机放下笔,有些惊讶。
“知微是记起什么了吗?”林辅机捋了捋胡须,坐到雕花椅上,回忆起当初的情形,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当年徐家出事前,江南秋闱发生科举舞弊案,皇上命我亲去查证拿人。那个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等我到达江南之时就听说西北气候异常,连日暴雪,发了雪灾,你外祖父徐永被皇上命为钦差大臣前往西北赈灾。”
说到这林辅机顿了顿。
“没过多久,西北有知府越级上书状告你外祖父侵吞赈灾银,致使西北百姓冻死饿死千余人。皇上震怒,派出巡抚前往西北查证,确认属实。等我回到京都之时,已经晚了,徐家满门覆灭。”
林辅机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祖父,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过你。当时民怨沸腾,大臣纷纷上书要将你外祖立时抄斩以平民愤。陛下不相信徐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父亲假意状告徐家欺男霸女,草芥人命,陛下就顺势将徐家关押起来说还有其他罪名等查清后一并处理。”
父亲喊冤?林知微心中一动看向祖父道:“陛下是为了保护徐家?”
林辅机点点头,“可第二日,陛下就遇刺了,刺杀之人就是徐家的家仆。刺杀那夜,徐府走了水,火烧了一夜,什么都没剩下,之后你外祖徐永被叛抄斩,府内男丁流放。”
当今陛下,多疑。但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林辅机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家为何要刺杀陛下,他也曾派人秘密查探,但没什么收获,线索被人拦腰截断。
“知微你长大了,可放手去做,祖父会站在你身后的。不过你要多加小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知微明白,定会小心行事!但祖父也要保证,多注意自身安危,不可涉险。待知微记起所有的事,一切真相就会浮出表面了。”
林辅机摸了摸林知微的头,叹了口气。
罢了,让你自已去查吧。
门外小厮禀告道:“纪先生来了。”
林辅机和林知微对视一眼,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纪先生一进书房,见林三姑娘也在,也没有讶异。
东翁从小就把林三姑娘带在身边念书,时常进出书房,朝中政事除去机密之事也不怎么避讳她。
“某参见东翁,见过林三姑娘。”纪先生拜道。
“免礼,落座。”林辅机绕过书案,坐到上首。
纪先生,名效民,字丹心。苏州人士,有进士之名,曾在荆州为官。
此人有大才,却因在任期间被顶头上司构陷下了诏狱,他在狱中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第二日醒来就发现自已和一女犯衣不蔽体地搂在一起,叫了半天那女子都不见响应,纪丹心一摸,尸体都凉透了,应是死去好几个时辰了。
年轻的纪丹心 尚不懂官场黑暗,有口难辩,被人以贪污、欺压百姓、强暴女犯的罪名流放五年,官途没了,名声也毁了。
后来纪丹心辗转几地遇上了林辅机,查明真相后翻了案,也丧失了做官的想法,就跟着林辅机入了林府做了幕僚。
丹心之名也埋没在心中,再没提起。
“纪公啊,你可看得上我这愚笨的孙女?”林辅机笑容可掬的问道。
纪丹心不解,林三姑娘是女子,不用入仕。倒不是纪丹心心有偏见,而是楚朝只有男子入仕为官,才需要幕僚商议大事。
难不成东翁有意培养林三姑娘支撑家族?可也不对啊,林家大房和二房皆有男嗣。
纪丹心抬眼,难道是林三姑娘过于出色,东翁不舍林三姑娘之才嫁入别家委身作妇,想留林三姑娘在家招赘。
纪丹心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不过林三姑娘定是出色至极,东翁才会有此提议。
纪丹心上前一步,作揖拜道:“一切凭东翁做主。”
林知微见祖父示意自已上前,起身扶起纪丹心。
“先生有大才,愿屈身知微门下,知微感激不尽!愿拜先生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