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佛光寺,淡淡的香火气息便悠悠飘来,使人不由自主地沉下心。
寺庙的屋顶铺设着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流露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林知微端坐于亭内烹茶,叶姝领着一名沙弥徐徐而来。
叶姝便是叶石的胞妹。
“姑娘,这便是我说的证人。”叶姝道。
那沙弥佝偻着背,缺了一只手,只剩半边袖子随风浮动。
林知微颔首示意,沉声道:“请坐。”,随即将一杯茶轻轻推了过去。
“可否说说你是如何撞见曹吉龙与南昭国清平官姜伊密谋的?”
沙弥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缓缓说起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他名唤代越,钱塘人氏,家中世代以种田为生,然连年歉收,加上赋税繁重,家中实在难以供养两个男儿,于是,他与他的弟弟便投身曹府,做了养马小厮。
一日,曹府来了一位贵人,那位贵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观其身形高大壮硕,是位男子。
那贵人想感受中原战马,进府后便直奔马厩。正巧碰到代越的弟弟正在喂马,询问了几句关于马匹的事情,随后便离开了。
然而,当天夜里,代越的弟弟却离奇失踪了。代越四处寻找无果,最后无意听到几个洒扫的丫鬟议论说:内院死了个小厮,其死状甚是凄惨,通体青紫,且死时竟未着一缕。
登时,代越心中便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过了没几天,代越就从府中管事的口中听到了了弟弟的死讯,其声称其是因意外溺水而亡。
弟弟尸身青紫,身上鞭痕交错、蜡印斑驳,种种迹象昭示着,他的死,绝非简单的溺亡。
代越心中悲愤交加,难以抑制。他深知,弟弟生前定是遭人虐待致死。
世间确有男子偏爱男风,甚至有着扭曲变态的癖好,然而,他从未敢想象,这样的噩梦会降临到弟弟的头上。
他更明白,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人,命如草芥,任人践踏。
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料到那些恶徒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光天化日之下,行虐杀之恶行。
代越暗中查了许久,都未查出那个贵人的身份,反而收集到了一些关于曹吉龙私贩官盐的情报。
然曹吉龙贩卖私盐的对象,便是南昭国的清平官之一,姜伊。
代越想为弟弟报仇,奈何曹家势大,只得隐忍蛰伏。
后来,他结识了叶石,许诺会在暗中为其搜集情报。只是不知是何环节出现了疏漏,竟被曹吉龙察觉到了异样,暗中派遣死士前去灭口叶石。
代越得知此事后,即刻传去口信,可惜叶石终究难逃一死,曹党早就让人暗中监视且布下了陷阱,叶石惨遭杀害,那封暗藏玄机的奏折也随之落入了曹党之手。
只是他们不知,那封奏折本就是试探,叶石并未收集到实证。
而代越的行踪终究还是暴露了,他拼死逃出曹府,被叶姝所救,他的右手就是在那时丢的。
为了躲避曹党的追杀,叶姝将代越秘密安置在了佛光寺内。
林知微闻此,略作沉吟,神色凝重地问道:“那位清平官与曹党之间,平日里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代越答道:“多以书信往来。姜伊此人鲜少露面,我仅亲眼见过一次,他是以外商身份潜入府中密谈的。”
“那姜全你可曾见过?”林知微继续追问。
代越点了点头,“他自诩为曹贼的义子,专为曹党处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
“你可清楚他的身世背景?”
代越摇了摇头,他入府之时,姜全已然是曹府中的老人了。
林知微心中泛起疑惑,姜全作为曹吉龙的心腹,为何会在受到威胁时轻易背叛曹家?
正当林知微陷入沉思之际,代越猛然回忆起一个关键细节,他曾无意间瞥见过姜全后颈处一个诡异的图案,形似某种族徽。
代越急忙将图案勾勒在纸上,林知微接过图纸,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宴红,并嘱咐他务必查清此图案的来历。
在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林知微沉声问道:“杀害你胞弟的那位贵人,身份可有眉目了?”
代越黯然摇头,神色落寞,“尚未。”
“此事我会帮你找到真凶。”林知微直视着代越的双眸,“但作为交换,你必须作为人证,指认曹吉龙。你需明白,此举之后,等待你的将是严酷的鞭刑。”
大楚律例明文规定,对于背主逃亡的家奴,一日杖六十,三日加一等。代越逃离至今,已历春秋一载,一旦鞭刑加身,生机渺然,无异于步入黄泉。
代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异常坚毅答道:“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