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辅机连夜进了宫,不过半个时辰,魏世杰、彭晋等人也被召进了宫中。
头发花白的永元帝穿着一身玄色龙袍坐在上首,脸色黑的吓人,殿阁之内寂静无声,伺候的小太监轻手轻脚的上了茶盏,便迅速的退了下去。
殿门一关上,永元帝就开了口,“江南发了洪水,两个堤坝决堤!”声音压着怒气,显出一丝嘶哑来。
“看看吧。”永元帝将折子丢到桌案上,以手抚额,眉心紧皱,颇有几分心力交瘁的样子。
首先上前的是林辅机的座师,内阁首辅,魏世杰。
只见他快步上前,双手取过奏折打开,脸色是越看越难看,到最后已是满腔怒火。
曹吉龙这人,一心钻营,不是个做实事的人。偏钱永明为了提携姻亲,非要推他上位,让他去浙江任布政使一职。
承宣布政史司,掌一省行政,非能人不可任也。
魏世杰看到奏折中徽州的信戳,转头看了眼自已的学生林辅机,又转手将奏折递给了彭晋,斟酌了几分才开口说道:“陛下,当下应即刻派人前往江南赈灾!”
永元帝揉了揉眉心,伸手指了指林辅机赞同道:“确实如此,既然匡翊家也遭了灾,赈灾之事就由匡翊负责统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个外沙河堤坝也是由你监工,去看看情况吧。”
匡翊是林辅机的字,永元帝轻易不会叫人字,这便就是有责怪的意思了。
林辅机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垂头请罪道:“是微臣监管不力!”
看着阶下跪着的林辅机,永元帝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衣袖,“起来吧,我没怪你。”
永元帝五岁登基,定年号永元,在位五十五年,现已是花甲之年,称得上是位老人了,精力难免有所不济,迁怒起来。
魏世杰见状立刻上前两步道:“陛下,赈灾之事是否由他人主理?这赈灾所需银两还需户部筹措,免得有监守自盗之嫌。”
林辅机为户部尚书。
永元帝眼皮微抬,挥袖准了。
今日这番说辞,只是敲打之语。
外沙河堤坝是十五年前,由林辅机监修的,要说这堤坝修的不好,也不会等十五年才决堤。
这边奏疏一送到宫中,那边浙江官员请罪的折子也已放到了桌案上,这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这通政使司怕是不干净了。
永元帝思索片刻看着站在殿中的三人开了口,“既然林阁老不合适,你们便举荐个人选吧。”
魏世杰略微思索道:“或启王可胜任。”
启王向来懦弱无能,永元帝并不信任,只见他挥挥手,一脸不耐。
“还是由衡王去吧。”
他扫了扫阶下站着的臣子,道:“彭爱卿也去吧,多看着点那个小子,让他历练历练。”
彭晋低头应声,心下了然,陛下是打算扶持衡王殿下了。
他向来持中立态度,并不打算扶持哪个皇子登上大宝。免得到时候从龙之功没捞着,反而葬送了父辈的基业。
他们彭家是从父辈开始发家的,并不如魏首辅家的家学渊源,也比不上林阁老家的世家底蕴,彭晋赌不起。
第二日,宫中发了密旨,锦衣卫出动了大半,皆秘密前往江南,其中就有华国公府的蒋源。
京都风声鹤唳起来,人心惶惶。
清风苑中。
林知微坐在交椅上,看着几个丫鬟替她收拾行李,思绪都飘远了。
前世堤坝没有决堤,只姜全搅乱了江南官场,可也没混乱多久。
这一次不知为何牵扯出了南昭国,南昭国将在一年后三易国主,难道这件事也提前了。
不对不对,前世并未查出姜全是南昭国清平官姜伊的儿子,而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处死的。
变数?
谁是变数呢?
林知微用指尖摩挲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关键点。
衡王殿下!
从京都商队被劫到自已在别院遇刺,接着刺客出逃,被衡王抓住交给京兆府,再到白露节灯会杀人事件。
为何每次衡王殿下都能这么凑巧的抓住时机?
也许那只在背后操纵的手,就是衡王殿下。只是这个姜全与曹吉龙有关,而钱永明是曹吉龙的座师,钱家又与崔家是姻亲,而崔家是启王的外家。
林知微坐直了身子,眼睛亮的惊人。
怪不得他问自已是不是和启王有仇,原来他与启王才是竞争对头。
林知微高声叫了青黛进来,吩咐了几句,起身去了观桃园见林辅机去了。
理了好久都不清的乱麻,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或许林家可与衡王殿下站在一处。
如今能继承大统的,也只有衡王和启王了,林知微是万万不能容许启王登上大宝,重蹈前世的覆辙的。
见完祖父,林知微在回院子的路上遇到了正等在路边的宴红。
宴红坐在亭子的石阶上,神情严肃,一见林知微就立刻站起身来,显得有些急迫。
林知微道:“怎么了,宴红?”
宴红看了看周围,走进了几步,低声说道:“姑娘,查到了。别院刺杀我们的刺客就是三夫人指使的,给了五百两。”
林知微听完脚步有些虚浮,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如此,衡王殿下说的是真的。
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害自已。
难道三叔父的死真与自已有关?
林知微喃喃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失忆,白露节,愧疚,自尽……时间节点都是八岁前后。
“你去叫冬青来。”林知微转头朝青黛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