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山一倒,顾晟立刻就意识到有问题,派了人下去维护秩序。
他看了眼林知微的位置,见她身后跟着侍卫,心下微安,跃出窗户朝秋明桥而去。
林知舟见状也跟着跳了出去,尹玉随后,而房内其他人则焦急地等在房内。
袁枚站在窗边看着鳌山的火越烧越大,心中有些不安,怕是要出事。
有人拿着刀尖推搡着人群,血痕一出,便有一人惨叫着倒地。
林知微这会已经退到了湖边柳树下,紧紧盯着对岸,她眼神一动闪过一丝杀气,指着人群中身材矮小、动作灵活的黑衣男子,厉声朝宴红道:“给我拿下他!”
宴红领命,脚尖一点,飞身跃向对岸。
刚才天色太黑,人群尖叫着推搡奔逃,林知微也看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这会站在对岸,看得分外明显,那黑衣男子正在无差别地屠戮百姓。
适才人群拥挤,有人被杀,也会站立着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因此无人发现他们已气绝身亡,只会觉得火光冲天,身上濡湿的厉害。
顾晟站在桥边吩咐着手下,林知舟则站在林知微身旁。
此时五城兵马司和京兆衙门都已出动,人群渐渐疏散开来,宴红和那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
那黑衣人身形灵活似蛇,招式刁钻狠辣,不似中原武功。倒像是南昭功法。
他挥出一把白色粉末,翻身跳上房梁,空中瞬间起了白色烟雾,等众人回过神时,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宴红没有去追,返身回了林知微身后。
穿着京兆衙门府衣的小吏,紧贴在京兆府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京兆府尹便急匆匆地走了。
林知微看在眼里,京兆府遇袭了,刚才那黑衣人行的是调虎离山计。
当时虽看出黑衣人在拖时间,但不知他目的为何,想起他那南昭功法,林知微明了,今晚这个闹剧是为那个京郊商队去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杀害无辜百姓。
前世的南昭国在三个月后,国位易主,国内朝堂动荡,内斗不休,国力渐渐衰退。
有些事是该准备起来了。
尹玉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林知微清丽的面容映衬着湖水,嘴角微微抿着,悄悄转身隐入了黑暗中。
街上官兵正在四处巡查,灯市也提早闭了市,街面上的尸体很快被搬走,衙役们推着水车,冲洗着地面的血迹,空气中血腥气浓重。
盛缘楼中众人神色恹恹,尹庆安静地抱着自家哥哥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
听完小厮禀报,尹玉抱着弟弟起身告辞,上了马车。
林知英等人也先乘坐马车先行回府了,林知舟则站在门外等着自家妹妹,林知微目送着马车拐进街道,才转头看向顾晟。
“衡王殿下,人逃了吗?”
她本不该贸然开口询问,但事关祖父,况她对顾晟总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心悦之感,而是一种信任。
这份莫名的信任在她第一次见到顾晟时,就有所感,所以她才会放任顾晟对自已保护。
“逃了,但没成功。”顾晟转过身,轻声道:“别担心。”
看着顾晟眼中的安抚,林知微呆愣在了原地,喃喃问道:“我们从前?”
话一出口,她又不知如何问下去,哽在了原地。
屋内明亮的灯光照在顾晟近乎完美的脸庞上,刻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偏偏他又长了一副多情的丹凤眼,两种矛盾的气质结合在顾晟身上,却有夺人心魄的吸引力。
“我们幼时时常玩在一处,但我们很久没见了,彼此都认不出对方了。但是……”顾晟指着她腰间挂着的金乌香囊,“它确实是我。”
林知微几乎立刻明白,顾晟说的“它”是香囊上的金乌图案,金乌即是太阳,象征光,而“晟”,义为光明。
那日在佛光寺看到她身上挂着的金乌香囊,顾晟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射出了那支箭,看着它射穿了探子的肩膀,定死在树上,心中的恐慌才退却了一点。
他从小活在阴谋诡计中,迷雾般的生活重重叠叠将他包裹起来,他即使猜到了林知微的身份,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从前以为心中的异样情绪,是儿时情谊在作祟,但当得知林知微遇刺时的又惊又怕,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已的心意。
“那这轮月?”林知微迟疑着拿出那枚青色荷包。
“那轮圆月是你。”顾晟看着窗外,目光悠远,“我出征前,你送给我的。”
林知微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顾晟根本不知道自已缺失了一段记忆,只当是她忘记了,细细解释给她听。
既然是幼时情谊,施以援手也是应当的,林知微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殿下能记得当日情分,施以援手,知微铭感五内。”
这是在划清界限了。
顾晟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低垂着头颅的林知微。
也罢,总之时机不对,夺嫡之争凶险万分,确实不宜。
“不必客气,即使时事过迁,但当初的情谊总是还在的。”
林知微低声应诺,仍旧垂着头。
顾晟正打算转身,忽见一双素手呈着那轮圆月荷包,递到自已身前。
“殿下,物归原主,既是幼时相送,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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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林府时,夜色已深,宴红从外院递了信进来。
青黛站在桌前目不斜视,等待着林知微的吩咐。
“卓锐犯得事小,只是得罪了府尹文书,林府不便出面,你让你族兄用银子使使劲,把卓锐捞出来。”说着林知微递了一包银子。
她想起顾晟说刺杀之事三叔母也掺了一脚,林知微又吩咐道:“再去查查燕姨娘和三叔母的往来。”
青黛点头应下。
回想起刺杀当日,刺客绝顶的轻功,林知微便觉得此人绝不是燕姨娘使唤得动的,即使是义兄也不可能。
毕竟杀手组织,干的可是杀人的买卖,金钱至上,但也懂得哪些活可以接,哪些活接了会要了自已的命。
就算那刺客要钱不要命,铤而走险,但燕姨娘绝对出不起价钱。
如果燕姨娘是个棋子就说得通了,只是三叔母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