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
一到白露节气,便意味着孟秋结束,正式进入了仲秋。候鸟和鸿雁开始往南迁徙避寒,秋意渐浓,早晚寒意加重。
《本草纲目》曾有记载:秋露繁时,以盘取之,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
因此大楚的白露节,素有“收清露”的习俗。
一大早,青黛就带着丫鬟们去收集清露了,清风院里一下子就安静起来。
半夏见姑娘又坐在窗边发呆,神情悲凉,眼神透过院中的槐树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想起何大夫曾说,姑娘的病是忧思成疾,半夏将茶碗放到小机上,犹豫再三,缓缓开口。
“姑娘,青黛姐姐她们都去收清露了,咱们也去好不好?”
闻言,林知微回过神笑道:“你要是想去玩,就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
“不,半夏要在这陪您”,半夏摇了摇头,迟疑道:“姑娘想不想喝白露黄酒?是我前几日酿的,我们老家那边的白露节习俗。”
“好呀。”林知微眉眼一弯,来了兴致,“半夏你是淮扬人吧,听说你们那的白露酒可是一绝。”
“那,奴婢去给您端一盏来尝尝。”
林知微点头,半夏眉开眼笑的去了。
秋日的阳光并不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浑身都舒展起来。林知微嘴角荡出弯弯的弧度,惬意地喝着白露酒,躺在摇椅上,“吱嘎吱嘎”地摇着。
这是她重生恢复记忆后,最轻松的时刻。
不用想着林氏的覆没,外祖徐家的灭亡,短暂地卸下这些包袱,简简单单享受这秋日凉爽。
林知舟一进院子就看到这副情景,哑然失笑,妹妹几时会这样。
“妹妹”,他一走近林知微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酒味,笑问道:“你这是喝的什么,小心醉了。”
林知微掀掉身上的薄毯,支起身子,“阿兄,你来了,快尝尝半夏酿的白露酒,可好喝了。”说罢直接递了一盏过去。
林知舟接过,浅浅抿了一口,甜而不腻,回味悠长。
“怎么样?好喝吧?”林知微将头凑到兄长跟前,像个小孩,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确实不错。”林知舟扬了扬手中的杯子冲半夏道:“手艺精湛啊!”
半夏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大公子夸奖。”
林知微喝完一盏,再伸手去倒酒时,被林知舟挡了回去。
他促狭道:“晚上还有灯会呢,喝多了小心路都走不稳。”
“才不会呢,这白露酒不醉人。”林知微不理他伸长了手去够。
看着妹妹这赖皮的样子,林知舟点着她的脑门,“最后一盏。”
林知微迷糊点头,脸色有些发红,捧着杯盏小口小口地喝着。
“阿兄,你过来点,我告诉你个秘密。”
林知舟宠溺地瞥了一眼靠在自已肩上的妹妹,配合的将耳朵凑过去,低声问道:“什么秘密?”
“我有个娃娃亲……”林知微抬头看了看周围,食指抵住嘴唇,轻声说道:“嘘!偷偷告诉阿兄,嘿嘿,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推了推妹妹的小脑袋,林知舟摇头叹道:“说什么胡话呢?”
“真的,是咱们大楚大名鼎鼎的美男子!”她打了个嗝,“真的……”
美男子?林知舟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醉了。
“半夏,过来扶着你们姑娘。”
半夏忙从廊下小跑着过去,将林知微搀到了榻上,脱了鞋。
“让她睡吧,备碗醒酒汤,等她醒了喝。”林知舟交代完,看着妹妹安稳入睡,便回了自已的院子。
昌远侯府。
袁枚听完小厮的话,震惊了。
那日用杯子砸人的竟是窦思——裕国公府的窦大姑娘,衡王殿下的相看对象。她一个女孩子跑青楼去干嘛?
“她去找谁?”袁枚疑惑道。
小厮摇头,“暂时还没查到。”
不行,他得去找衡王殿下,袁枚冲小厮喊道:“备马,我要去衡王府!”,他急匆匆进了房准备换衣出门拜访。
等天色暗了下来,林知微才悠悠转醒。
锤了锤脑袋,林知微暗暗后悔,酒喝多了头疼。
“姑娘,你醒了?这是醒酒汤。”青黛放下托盘,将林知微扶起来。
林知微喝着醒酒汤问道:“阿兄呢?”
冬青笑道:“大公子在外间等您呢,说是不急,叫您缓缓再出去。”
林知微颔首,簌了口,净了面,坐到菱花镜前,由冬青挽着头发。
等收拾完毕,街上灯市已经到了时辰,开市了。
圆圆的明月悬挂在苍穹之中,星光点点,街道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
耳边是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街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林知微裹着披风,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和林家二房姐妹走在一起。
街上人群拥挤,小贩大声叫卖着,少男少女站在摊贩面前猜灯谜。
“知微,要不咱们也玩这个猜灯谜。”林知英挽着林知楠的手,看着站在面具摊前的林知微问道。
林知微放下手中的鬼脸面具,回过头应声道,“好。”
商贩老板一看几个姑娘朝这边走来,忙热情招呼,“姑娘们,要不要猜灯谜,十文钱一次,猜中答案就可将灯笼拿走。”
“诶,这个好玩。你们快看,那个兔子灯,好可爱。”林知楠兴奋地仰着头,指着头顶的花灯娇憨说道。
灯上写着:“猛将百余人,无事不出城。出城就放火,引火自烧身,打一物品。”
“引火烧身?”林知楠略一思索,唇角一勾,“我知道啦,是火柴!”
“对不对?”
“答对了,姑娘真是聪慧。”小贩有些失落,这盏花灯可不便宜。
林知微与林知英相视而笑,又递了十文钱出去,指着面前的素色灯笼道:“我们猜这盏。”
林知楠拿到兔子灯,高兴地挤到林知微身前,看着灯笼灯谜念道:“秋尽江南草未凋,猜一中药名。”
林知楠挠挠头,对药材她算是七窍通了六巧,一窍不通。
而林知英抿唇微笑将林知微身旁的丫鬟,往前推了推,“你来猜。”
“这不是我的名字嘛。”丫鬟定睛一看,嘴里咕哝道。
闻言,旁边的客人催促着,“你的名字是谜底?那你叫啥名啊?”
“冬青。”
在说出名字的那瞬间,冬青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记忆的匣子被打开,尘封的往事掀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