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玫瑰(鹤微×荷晴)
(一)
我是个冷漠的人,但特别会装。
或许跟家庭有关系,父母分明是普通人,家里却日常都戴着面具。
最开始我微笑,温柔,扮演的角色自已都信以为真。
后来崩溃次数越来越多,人似乎也真实起来。每一次崩溃都像是剥皮抽筋,被迫暴露出最脆弱肮脏的本质。
“……恨,好恨啊。”不自觉喃喃出声。可是又在恨什么呢?
正常人不会像我这样的。不会像我这般迷茫怅然,流离失所在这人世间,分明拥有家人,又如孤魂野鬼。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活着没意思,约莫不是俗套的无病呻吟,只是真的,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这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孩子。
也许比起孩子,少年更确切些,不过我习惯将那些天真稚气的娇花称为孩子。
他一看就是精致的上等人,虽说在我的社会里贵族都打着人人平等的旗号,但骨子里的矜傲流露得比谁都明显。
我不过一个平凡的中等平民,哪怕有着特殊的职业,绝大部分时候也该是毫无交集的人生。
贵族嘛,我并不会把他们想得多高尚,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铁定不少,不然也不会遇到那孩子了。
成年后我就脱离了家庭,搬到跟工作近一点的地方。高档小区住不起,普通还是可以的。其实普通也没有多脏乱,无非暗淡的角落多一些,小心点就不会出问题。
就是在这样暗淡的角落才遇到了那孩子,单纯的花朵什么都不懂。一如往常地路过时听见了哭喊,我跟没听见一样走过。这样的事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救救我——救、救我……”那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愣了愣。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的。
终究还是折返回去,光线暗淡导致我看不太清。一个男人把身前纤细的人拎起来,衣领卡得他声音越发微弱。
我轻咳一声,男人回头看向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枪,他面无表情看了我一会,扔下少年走了,路过我时还低咒着些什么。
胆小鬼。不过现在没什么人会随身带枪,除了我这种职业,想必他也认出来了。
“炸弹”,这是我的职业。说实话,我觉得这工作挺适合我的,毕竟我不是那么想活着。
那孩子大口呼吸着,眼睛泪汪汪的。
我慢吞吞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他喘过气,还有着泪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我,声音哑哑地道谢。
纵然身上有灰也掩不住他的美丽,宛如名贵的花朵。
他毫不设防地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他的叔叔,一直对他很好,没想到会这样。
跟我想象的贵族差不多啊。
他好奇地打量着我,整个人都显出一股不谙世事的稚气。
我没说什么,娇艳的花朵是用去欣赏的,和我这种已经烂掉的人没关系,也完全不同。
把他送到车站,我转身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他拉住我的衣角。
“……炸弹。”我饶有兴趣地回了一句,心底冰凉的嘲讽快要溢出来。
没有面具的花朵,之前哭喊里的绝望原来也和我完全不同。
(二)
漂亮温柔的眼睛,黑漆漆的房屋。
空荡又绝望,烦透了。荷晴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
面前的镜子映出少年苍白的面孔,额上冷汗遮掩不了冷漠。他盯了自已片刻,弯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整个人瞬间变得惹人怜惜起来,好一朵懵懂无知的玫瑰。
真没意思。荷晴收起笑容,呆呆坐在床上。“不想演了,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词句日日夜夜在心中盘旋,饰演娇花太让人生厌了,被利用、被掌控、被当成物品交易……
反正都腐烂了,干脆结束吧。怀着这样的心思被“叔叔”带到小巷,男人眼里的恨意荷晴也不知从何而来,无所谓了。
但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里和记忆深处的母亲重叠,他忽然就想大声喊一喊,就像年幼的自已一样再呼救一次,再尝试一次。
在喊出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快走过,她听见了,荷晴想。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走过,放弃。
他苦笑着,眼里不晓得是生理还是内心深处的泪,还是这样吧,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窒息的感觉愈发明显,荷晴逐渐脱力,瞪着眼睛凝视天空,他什么也不再想了。
身前一松,“叔叔”嘀咕着什么离开了,他空洞地跌在地上,然后在女人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露出最习惯的一面。
女人有种游离的气场,仿佛身边发生什么都不会有波澜,和他母亲很像,但她最终没有无动于衷。
荷晴温软下来,不谙世事的孩子他总归演得很好。知道她是“炸弹”他也不意外,这样的身份才符合这女人吧。
“真正的自我,也许早已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