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姐姐，”妹妹清脆的嗓音传来，“那个家伙还不走。”
我蹙起眉梢，抬步走过去。
外貌年轻的瘦削男子站在结界口，神情里全是固执。
我走出去，看着他乌黑的眼珠迟钝地移动到我的脸上，然后一动不动——
他哭了。泪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流淌满苍白的面容。
“请问有何事？我们一门除仙门大比期间外不接待客人，小妹应该跟你讲过。外界也有流传。”我淡淡地问。
“……我想入您门下。”他带着满脸泪水跪下。
“现在不是大比期间，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年轻人额头抵着地面，眼角终于滑落一串血泪。幸好她没看到，悄悄想。
没关系，她好就好，只要能见到她就可以，只要看到她，就可以。
“请回吧。”我手指微微一动，自来的风把他扶了起来，看见底下的土地渗出微微的红，我有些疑惑。
他低眉拱手，转身而去。
莫名其妙的人。我没放在心上，转身回去了。
“今年大比前妖王会来与我们相商。”一纸飞信传来。
我提前到了会面地点。
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娉婷而来。
“我们妖族有传统一直未告知众人。
“仙妖相恋少有成者，若相恋，必有一方要承受回归凡人的代价，当挚爱离去，独留于世之人也痛不欲生。
“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如果我们还能再相遇，再重新相识。”
我莫名想起了那个年轻人。
“所以我们将机会告知。即使个人情爱，汇聚也是河流大川。
虽然我们创造了秘法，但是秘法也有缺憾，前一世相爱的两人，自愿成为凡人者下一世不能再恢复前世记忆。”
“那不就是新人吗？那样还会是从前的那个人吗？”一位宗主打断道。
“穷尽一生也要相守的挚爱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记忆被抹去，灵魂也不会消逝。”她这样回答道。
我默不作声，回想着那位年轻人泪流满面的脸。
“为此劳烦各位仙家告知了。只是不想让那些相爱的人，今生再多坎坷。”
过了很久仙门大比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位年轻人。
他看起来很平静，是一种无风无波的平静，平静的击败了一些对手，正正好够上了我们宗门的门槛就停手。
我收下了他。年轻人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泛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就像一种永远也说不出口的期盼。
我莫名愧疚起来。
在族内比较的时候，他脱颖而出，一举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我沉默一会儿，唤他进来坐下。
明明是年轻人的样貌，却总有一种沉沉的暮气，像枯萎的死水，像再不起波澜的湖。
只有看到我的时候，这片湖水会荡起莫名的眼泪。
“对不起，我以前认识你吗？总感觉你很难过。”我目不转睛注视着他，郑重地问。
听到她问出这个问题，他忽然想大笑。
没笑出来，眼泪先源源不断地流淌。
我穷尽一生等待你，等你看见我，等你再对我笑，也许这样就足够了，可是漫长的五百年，我已经不是那个欢笑的少年人，我只是一个枯涩的垂暮者，看着你离去的时候，肝肠寸断的痛苦刺穿了我。
穷尽我一生的思念啊，终究贯穿了我的生命。
不想让你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哪怕是我离去的痛苦，所以你离去。
可是我才发现这样巨大的痛苦不是我可以承受的，就像一块石头，站在那里，一直站在那里。
静静的等着，等着或许会到来的那天。可是你只是问我：“你是谁呢？为什么要过来呢？”
我甚至怕我落泪，你会像以前那样抱住我，我知道你只能无动于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等了那么那么久，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和你相爱的少年人了，我早就不是了。
我没有办法再失去你。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你。
我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他一语不发，我还是猜到了答案。
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乌发：“傻瓜。”
“那就再认识一次吧。”
我笑起来，拿帕子拭去他的泪水。
“再认识一次也没有关系的，因为第二世之后，就不限制于必须有一方为人寿，我们之间，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他隔着泪水看到她的脸，还是那样温柔的，微笑着，还是那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而她依然包容他的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