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背着书包，微弯着瘦削的脊背，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随着人流慢吞吞走入教学楼。
微眯着眼仰头，确定铭牌后，她踟躇不前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走进去。
门口站着位戴着眼镜面容沉静的中年人，周粥自觉毫不起眼，中年人却一眼就发现了她。本就没有微笑的脸上嘴角拉得更平，她盯着周粥：“你就是周粥吧。”
“……是。”压力瞬间扑面而来，周粥手指抖颤着攥紧包带 。成长中从未间断的阴影被轻易地长出来，让瘦小的女孩看起来异常胆怯。
“进来吧，”中年人有些疑惑不解，想到她的病史，终究软了话音，“没事，别害怕。我是你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李燕。”
“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害怕的。”周粥更紧张了，头像是要钻进瓷实的地砖，开始不断的自责。
“没事。”李燕轻轻皱眉，这个孩子可不好管理啊。
周粥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女人的小表情，眼泪要绝望地灌进喉咙：“明明我都道歉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她在李燕的转身后挪进了教室。
教室里有人在愉悦说笑，也有人安静发呆。李燕刚进来，大部分学生原本就竖着耳朵听她的动静，此时便纷纷安静下来仰头看她。
李燕的细微不悦自以为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凝神看着她的学生们显然都察觉到了。大家不约而同瞧向她背后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年轻姑娘。
周粥本就还被恐惧笼罩，现在被无数眼睛注视着让她更倍感不适，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周粥。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度过高一。”李燕简单介绍后便让周粥自已寻个位置坐，反正如果周粥不适应可以自已跟她申请换位置，她自已选的位置也和自已没什么关系。
李燕并未意识到她在潜意识放养周粥，但是周粥感觉到了。
她犹豫着走下讲台想找位置，可周围无数探寻打量的目光让大脑一阵阵眩晕，周粥满脸无措，不停绞着手。
周粥强忍着不适，感觉自已被所有人讨厌了。这个认知让她难堪又羞愧，她知晓自已让人厌恶，可是当面临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感到受伤。
许清远皱着眉不情愿地醒来。昨天又没能睡着，在熟悉的角落里枯坐一整晚。
清晨他背着书包寻到班里，找了末尾靠窗的位置便瘫下来睡觉。好不容易浅眠，却因为周围异常安静而被迫醒来。
他无法接受周围过于吵闹，因为会更孤独，但不吵闹又会不安。
还迷瞪着眼睛，许清远就看到了周粥。年轻人不知为何，在他眼里异常夺目。
姑娘攥着手，静静站在原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却莫名让他安心，因为里面没掺杂任何情绪。实际上周粥已经眼神涣散了，压根不知道自已在看什么。
许清远突兀说：“来我这坐吧，我这有空位。”声音不大，但在空气都有些凝固的教室里清晰得所有人都听见。
周粥松了口气，本来已经陷入自已焦虑世界的人注意力一下被拉回，她快步走来，坐在许清远旁边。“谢谢你。”周粥声音很小也很轻柔，和初见一样。她看向许清远，怔了怔。
少年郎真真一副好模样，眼睛是和周粥一般的漆黑，眼尾却是嫣红，仿佛刚哭过一样。几乎所有人第一眼看他就会被那情绪深不见底的眼睛吸引，虽说看不清情绪让人恐惧，但嫣红眼尾又让人忍不住想疼惜。他安静窝在桌子上，也盯着周粥 ，看起来也是苍白瘦弱，却又分外冷漠。
另一边李燕看到两个人坐一起，总算松了口气。许清远虽说进班成绩是第一名，但他的脾性着实古怪。
这是以前初中老师特意告诉李燕的，而她也早已听闻过许清远的鼎鼎大名。
这所学校分高中部和初中部，许清远是个小疯子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
他成绩一向优异，人却异常孤僻。曾经有老师看他孤独又让人心疼的样子想要开导他，结果他愣是顶着兔子一样红眼睛把手头上的东西全砸向老师，老师硬生生骨折进了医院，最后也不了了之。
“听说他父母是有权有钱的人物，大家伙可惹不起啊。”他的初中班主任冷笑着对李燕说。
许清远的“光辉事迹”尚不止这一件。以前有同学想凑近他，结果第二天被发现身上都是淤青，而本人闭口不言。如果一次是巧合，三番五次都是这样，同学们便都识趣地离远了些。
如今他主动邀请周粥坐一起，反正不是啥好事吧。李燕蹙着眉想，只要不惹事就行。同学们瞧着他们坐一起，倒也没怎么在意，至少不会惹祸上身。
很快李燕就开始若无其事地介绍新学期的规划，底下的同学也开始各做个的，教室重新热闹起来。
此时周粥和许清远对视一会后就收回了视线，她感到面前人嫣红眼尾有些熟悉，但是没想起来，记忆恍惚地在眼前闪回。
许清远则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又开始犯困，他沉默了一下：“我叫许清远，前几天遇到你你没理我。”
“啊……”周粥想起来眼前人为何熟悉了，“抱歉，我那时候情绪不太好，我叫周粥。”她有意没说自已为什么在那里，也没问许清远为什么在那里。
“嗯。”许清远懒散地又窝进手臂里浅眠，周粥便也开始安安静静听李燕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