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岁月的鸣笛声,于是没法再回望你。”
*工作人员青梅×鬼怪boss竹马
*朝瑜×暮安
“……我只是想再听你说说话。”
————
绿意葱茏的田地,小男孩静静凝视着我。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轻声问。
“我在等一个人。”他一屁股坐下,抱住了自已的膝盖。
“可是风暴要来了。”我不自觉地吐出这句话,紧接着就看到远方席卷而来的沉沉乌云。
“我知道。等她来了,风雪就停了。”他转过头去,没有再看我。
“她能遏制灾难?”
“不,我不会把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奔跑了,”小男孩依旧没看我,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当时没能等到她。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等到她。”
我呆呆地点头,不知为何有了泪意。
梦突然醒了。
我坐在长长的列车上,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泪。
那个小男孩的面庞模糊不清,给我感觉却极其熟悉。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我慢吞吞地摁亮屏幕。
“过会来家里吃饭。”
“喔。”我随便回一句就点开了相册,仔细翻找起来。
果然是他,指尖悬停在两个小孩子欢欣的笑颜上,我找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两个孩子紧紧牵着手,亲密地靠在一起,仿佛一生都不会分开似的。
我关上屏幕,漫无目的地扫视起外面枯冷的景象。
机械音响起,到站了。
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面漫天风雪席卷而来,我不用思考都找到了方向。
这副本实在是穷啊。除了必备的副本间列车,其余的交通方式基本都买不起。
终于看到那幢摇曳着灯火的灰色小楼,我松了口气。
还没走到门前,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他定定站在那里,黑黝黝的瞳孔紧紧地凝视着我。好在我早就习惯了,抬手一把搂住他。
“……嗯?”他这才反应过来,回应了我一个力度大得惊人的拥抱。除了又冰得我一激灵,其他都挺好。
“朝朝,朝朝……”他黏糊糊地唤着,我无奈地抬手拍拍他,“吃饭了,不是说来家里吃吗?”
“呜。”他在我肩头蹭了蹭,终于放开了我,转而拉起我的手,密密地十指相扣。
“好啦,今天领域有人进来吗?”我贴一贴他冰凉的脸颊。
“没有吧……?我不想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在餐桌旁坐下,暮安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托着腮帮坐在对面看我。
“嗯,我这次休了三天的月假,如果有人进来我陪你一起嗷,”看着他浓密的眼睫扑闪,我立马心领神会地补了一句,“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放假,一点都不想离开你,不是为了别人。”
他嫣红的嘴唇这才弯起一个笑弧,乌润的瞳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吃完饭,我冲他摊手:“去洗碗吧?”
“我去,朝朝去洗漱吧。该睡觉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话音在说到睡觉时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都多少年怎么还是会脸红……我默默捂脸,飞快溜进了卫生间。
果然,他已经带着一点狐狸似的狡黠笑容呆在被窝里等我了,一双乌黑眼睛亮晶晶的。
我一把飞扑到他身上,猛地蹭了蹭,在他散发着清香的颈侧深吸一口,引得他怕痒似的躲了下。
“朝朝——”他又拖长了声音软软地唤我,眼尾染上一点红晕。
“不行不行!今天要先睡觉!好不容易放个假,我今天就要抱着我们香香软软的安安睡觉!”我冲他大声宣布,然后猛地滚进被窝里,头一埋手一搂,这坨终于热乎了些的大冰块就老老实实地缩进了我怀里。
“哼……”他似乎想埋怨,最后还是在温热的怀抱里丢盔弃甲,慢慢地闭上眼睛,在熟悉而眷恋的气息里陷入久违的好梦。
我慢慢捂热怀里冰凉的身体,回忆起回来前领导的安排。暮安的这个副本最近越来越扭曲,作为这个原生副本出身的工作人员,我需要进行相应的观测和稳定。
其实不稳定的原因我隐约有所猜测。副本成型后的恶意会伴随玩家进入增长,作为副本成型关键点boss的暮安理智就会相对消磨。
但是暮安他的执念太重太重,副本的成型原因就是他愚者千虑最终一得。
理智逐渐消减,执念就占了上风。作为他的执念来源,我只能多陪陪他嘛。
次日清晨,我敏锐感觉到副本边界的波动,又有一批玩家进来了。暮安显然也意识到了,乌黑的触手迅速在房内铺展开,眼看着就要蹿出去——
“安安安安!我最爱你了!快来个早安吻不然我就生气了!”闭上眼一口气说完我就冲着那软乎乎的唇贴了上去。
他似乎惊讶地张了张唇,正好方便我得寸进尺。吻完抬起头,他雪白的脸颊上一片晕红,整个人美艳得几乎不敢直视,我偷偷扫一眼,还好还好,触手都收回去了。
不然那群新玩家刚进本就遭受到最终boss的攻击,原因仅仅是因为妨碍我们贴贴——我都能想象到有多冤。
主要是执念占着上风,暮安他就会更疯狂,副本危险系数直线提高。在他的副本里,玩家要体验不同的人生,并作出对应的选择。
其实前生往事我也记不太清,只知道暮安他当时为复活我做出很多很多事,直接导致了这个副本诞生,我也成为无限流工作室的一员。而这个副本的官称,就是愚者千虑。
当暮安不稳定时,玩家们所体验的人生就会随机插入他的记忆片段。而他的记忆沉重、黑暗,如同沼泽与泥潭,让人受到精神污染都是轻的,多死几条人命也是家常便饭。
而他自已在记忆重播的时候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导致这个副本通常是一开始坏就极速滑坡,需要我紧急过来抢救。
抢救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我一直陪着他,哄着他就行了,但是由于还是卑微打工人,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他旁边。
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重点是带薪休假还可以和老婆贴贴耶!这样想着,我亲了他一口,又埋头在他敞开的睡袍里蹭了下。
“你呀你呀……”暮安伸出修长的手指宠溺地梳了梳我乱七八糟的头发,紧接着就起床,把被子全部裹在我身上,任由一身春光泄露在我面前。
“哼,小色胚,”看着我恨不得流口水的表情,他好笑地嗔我一眼,原本清俊的眉眼硬生生染上三分媚意,“谁叫你昨天硬要清心寡欲,我做早饭去了。”
我那不是担心你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副本更不稳定吗……我简直有苦说不出,只好泪汪汪地盯着他被围裙包裹的劲瘦身材,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
吃完饭,我用心挑了一身情侣装,“走吧,去副本看看?”
暮安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是一个劲拿细长的手指绕我的手,最后密密的十指相贴才满意似的,另一只手随意一挥“到了。”
我默默与一群玩家面面相觑……安安你就喜欢猝不及防!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我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照熟读了百八十遍的《工作人员与玩家沟通一百零种方法》,此时我应该假装引导npc,反正本来也差不多。
随口糊弄几句后,这群玩家半信半疑地开启了游戏。反正本来开始也不是太需要我,规则都进副本时自动介绍完了,我只负责在那些安安记忆出现时陪他重播,及时扭转影响。
果不其然,我感到暮安细长的五指越攥越紧,转头看去,他乌润的瞳孔不断扩大,渐渐整个眼眶都变成了深沉而浓稠的黑。
周围场景变成了柔柔的繁花漫天,地上却是僵硬的尸骨血路。我低头一瞅,正好踩在了一个空洞洞的骷髅头上。
在心底说了声抱歉,我拉起暮安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乖乖地任由我拉着,整个人完全陷入了回忆里。远处突兀传来了尖叫,伴随着骨骼被踩碎的牙酸声响,几个玩家朝这里一路冲了过来。
这是暮安的回忆片段,我清晰地意识到。
冲过来的不止那几个玩家,还有一堆npc,他们虽然是朝这个方向来,人却还是在距我们很远的地方停住了。
……?我看见了我自已在他们中间,不过是少年时期的我。
很快我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当年的我作为一个可无限复原的个体,末日世界下是唯一的存粮。
那种不断割肉放血的痛苦简直一生都不愿回忆……而满怀着血与泪的暮安,也是绝望到了极点,才会毁灭整个世界吧。
暮安依旧像个木头人似的,可是我能感到,有种越来越强的压迫感自他身上蔓延开来。远处疯狂吞吃的玩家似乎意识到什么,警惕地张望几秒后还是克制不住吞噬的欲望,又分割起了那具已经布满血污的身体。
我抽出绸布系在暮安眼前,遮住了那凝固的夜色。“不要看了,宝贝安安,”我轻声道,这似乎唤回了他的一些神智,我转而拉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紧接着分开彼此牵着的手起身,摸了下他有些凌乱的乌发,“这是我的人生,我会做好的,相信我呀。”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停留,径直向那群人走去。那群玩家做了错误的选择,已经堕落成怪物,只能一起杀掉了。
我利索地解决战斗,看向那个依旧在不断恢复血肉的小小少女。即使身体能恢复,她也还是太单薄了。
我蹲下身,把自已外套裹在她身上,轻轻搂住了她。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上,纯净的紫色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我又把手臂收紧了些,冲她笑笑。
她好像松了口气,温柔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下暮安的方向,之后就再没力气似的,把头轻轻贴在我心口聆听着我的心跳,渐渐化为光点散去了。
我怅然若失地看了好一会空荡荡的怀抱,才转身向暮安走去。他仍旧坐在那里,只不过漆黑的绸带明显已经变得湿沉。
我轻轻揭下绸带,果不其然,他已经无知无觉落了满脸的泪。我同样抬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暮安散乱的长发间,静静等着他从这个旧梦中苏醒。
“朝朝……”他突然很低很低地开口,语气茫然又疲惫。“我在呢,一直在呢。”我索性直接赖在他怀里,一边听着他继续嘟嘟囔囔着听不清的话语,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地哄着。
很快,下一个回忆片段出现了。
这应该不是暮安的回忆,只是副本的自动生成。我饶有趣味地欣赏底下盛大的舞会,看着几个带着标识的玩家有的镇定自若有的略显慌乱地扮演着自已角色。
舞会进行到了关键部分,我扫到了他们各自的任务抉择——要不要这么离谱啊?比如这个,当众砍断自已的腿和吃一坨屎之间,分明哪一个都充满恶意吧?
看着玩家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我心情也十分复杂。
暮安只是玩着我的头发不说话,神情看起来好了些,我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继续观测副本的进行情况。
很快就过完了四个人生片段,暮安的回忆没再出现。我转头亲了暮安一口,在他怀里蹭了蹭。
通常情况下玩家需要体验四次人生中的关键片段并作出选择,任务全部完成后,他们会面对最终的抉择,也是当初暮安所面对的——
准确来说,那也不是抉择,只是一场挽回与一千次梦。
如果牺牲一个孩子就能换来进化与和平,你会把她推上断头台吗?哪怕她说自已是自愿的,你也可以狠下心,将她挖出眼珠与心脏,剥开人皮制成血淋淋的圣药再一饮而尽么?
暮安当时不足以成为这个抉择者,他只能在向祭坛跌跌撞撞冲过去的路上,看到那些达官贵人的狞笑,听到朝朝痛苦的悲鸣,眼前溅满鲜红的液体——等到他彻底清醒时,副本已经初步形成。
玩家扮演的角色,就是选择是否将我推上那断头台一样的祭坛。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高危副本,只要敢把我推上祭台就会遭遇暮安无穷无尽的追杀,触发这点几乎是必死局,毕竟他的滔天恨意筑就了副本的根基。
而不推,就会遭到副本恶意自动生成的npc追杀,并且他们还会继续尝试将我推上去,只要他们成功,暮安照样会爆发。
而且,选择作出后必须要等到结束,换句话说,我必须死去或者确保安全,否则就不算选择完成。
所以说真的很无奈,除非玩家主动吸引全部npc注意力不叫他们去杀死我,否则很难活下来。
暮安在最后的关卡是无法作出选择的,只能等待玩家选择彻底结束,我的生死已成定局才能出现。
所以他面对玩家丝毫不会留情,而这一次,他的回忆出现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救我自已了。
那个女孩还是很瘦弱,清澈的紫眸里满是害怕,出口的稚嫩嗓音却依旧清明而坚定:“如果这样可以拯救他,那我愿意。”
我那时候应该是想着,我要做到我力所能及的事,把活下去的希望给我爱的人。那时候的我还太小,不懂得利益熏心的贵族和所求长生的政治家,只是单纯地许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暮安能好好活下去。
然而这个愿望,牺牲了自已的生命也只是额外的坠落。
我朝着祭台飞奔而去,在别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抱住了那个女孩。
她看着我的神情却不疑惑,嘴角浅浅弯起,目光里全都是欣慰和心满意足。
这恐怕真是我当时的一线残念吧,我突然想到。
周围的npc和做出选择的玩家们已经厮打起来,在战火纷飞里,我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依旧温柔地看着我,一直到化为光点散去都没有再开口。
我俯下身,轻轻地、静静地流泪,一直到那个仍旧穿着我仔细挑好的情侣装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我。
我艰难地转头,发现他衣服上的猫猫头混着连绵的血污,像当年源源不断的泪水。
当年我死后,灵魂滞留了许久。我看见他绝望地撕裂世界,看见悠长的岁月把思念拉扯成隧道,看见面无表情的工作者忙忙碌碌把他收编,也看见他见到我化为实体时又哭又笑的表情——
“我只是想再听你说说话,告诉我你还在。”他压着浓重哭腔的嗓音几乎被烈烈狂风吹散,伸向我的修长手臂很慢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飞逝的光阴,告诉自已那温柔的过去从未远离。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住了他。
他也终于紧紧地抱住我,不顾一切地嚎啕起来,像多年前那个总是害羞又爱委屈的小小孩童,独自一人走过漫长的风雪,终于在无望中等候到了重逢。
而这重逢,是真正一生相守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