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我遇不到他的意中人,也遇不到我的。”
鬼魂ד替身”
*倒霉蛋和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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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没到那冥王地府去,真奇怪……我在空中飘飘荡荡地想。
虽然没喝那孟婆汤,成鬼之后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跟在这个容颜秀丽的青年身边五米之内一样。
我认真尝试过,只要超过五米就像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的,出不去。
这家伙又一如既往地起身做早饭了。我一边在房梁上飘来飘去,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忙忙碌碌。
他可真忙呀,一天到晚做饭、打扫、跑腿、采买……偌大一个府邸就只他一个仆人似的。
他还一副无怨无悔的样,真是劳碌命,我看他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两银子,还都仔仔细细存起来,过了一年半载才攒下三两。
没见过这么无趣的家伙,日常除了劳碌就是令人发指的无聊。唯一好点的大概就是他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乌发雪肤,一双桃花眼润泽清亮,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
可惜这张脸什么好处都没给他带来。一个质朴美貌的仆从,在这昏庸世道滚滚碾过的车轮下只是再渺小不过的蚂蚁。
他带着那天真的微笑被主人送进另外的贵人府邸,我唠唠叨叨地劝他,骂他,气的上蹿下跳——屁用没有,他啥都听不见。
听到那撕心裂肺惨叫的时候,我正安静地坐在屋顶,一边仰头看星星一边流泪。
当然作为鬼,我是哭不出来的。只是那种悲哀,叫我无法用痛哭外的言辞表达。
我上辈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叫我如此,成鬼了都无处可依,仅剩的善意也毫无意义。
他太过无趣,很快就被抛弃了。
我默默跟着他进了斗兽场,看着这个瘦弱单纯的家伙彻底褪去一身稚气,为了努力生存变得富有攻击性又艳光四射。
没办法,那些达官贵人才不乐意看又脏又臭的斗殴,他们宣称的可是更高级的享受,真是恶心透顶。
其实他还是挺厉害的,拼尽全力爬得那么高。但有什么用呢?看到那个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却满脸依恋赖在那贵女身边的年轻人时,我如此想道。
他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拼尽全力燃烧自已的后果,连捧余烬都没有。
其实他只是想活下去。我悠悠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无声地叹息。
那个与他相似的年轻人一看见他的脸,就毫不犹豫厉声尖叫着要杀他。贵女却挂着副怜悯的表情,宣布将他收进府内。
人还没进府,就被送到了盛大的戏台上。他一如既往地顺从,迷茫地听从指令,在台上扮演起那个正在帷幕后冷冷注视着他的年轻人。
“砰——”他除了一地脑浆,乱飞的血液,满台肉块与碎骨,什么都没剩下。
疯狂的壮汉举着铁锤突然蹿上台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连我这个鬼也没有。当然,是否有人提前预料到他的出现,我就不知道了。
我都说了,我讨厌这些虚伪的贵族人。他死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自由了。
飘到帷幕后,我看到那个年轻人赖在贵女膝上,哭哭啼啼地问是不是自已害死了那台上的戏子,竟状若疯癫。
贵女安慰地搂着他,眼都不眨地哄:“没事,医师已经去医治了。答应赏的千两黄金明日就送给他。”
狗屁,我冰冷地想,你压根没说过赏金,你也没叫医师去治那一戏台的肉泥碎骨。
只有麻木的仆从在收拾那一片狼藉。他的尸块被无情地扔进了臭水沟。
这边年轻人依旧精神不大稳定的样子,却很容易被哄好似的睡了过去。
我看着贵女身后的医师神情谦恭:“公子怎么除了郡主,就记得这些糟糕的回忆,倒真是至善至慧之人。郡主可得多陪着他,这疯病才有可能痊愈。”
贵女和年轻人相携而去,我定定凝视着他们的背影。一条鲜活炽热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仅仅是糟粨的回忆?嗯,可不仅是回忆,还是夸赞的附赠品。
“你好啊。”旁边传来的轻淡声音吓我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青年的脸庞带上了死人的青白,一双润泽的桃花眼同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对远去的背影。他不知何时飘在我身旁,我居然到现在才发觉。
“呃,你好……?”我试探地回道。奇怪,明明已经对他那么熟悉了,这第一次的对话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青年终于转头看向我,微微笑了笑。这个笑容没有最初的稚气,也没有后来的刻意艳丽,只是一个普通的、轻而柔和的笑容。
我呆呆看着他,莫名其妙又想哭了。
“我叫秦沈,”他继续轻声道,“我听到了你的话,谢谢你。”
“……啊?”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大概是深刻的迷茫吧,他看着我的脸,又无奈地笑笑,继续向我耐心地解释起来。
原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死亡。他自已也记不清这样反复死去了多少次,只有死后他才能恢复之前的记忆,短暂地以鬼魂状态飘荡一段时间。
他依旧微笑着看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其他鬼魂。我死之后就想起来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也看到你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也听到了你的话。”
“虽然活着的时候没能看到,但现在也挺好的了。”他神情安静而柔和,一点都没有被漫长又充满折磨的生命所逼出的沉重。
“为什么呢?”我突然问了一句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但我直觉他知晓我的意思。
你不恨吗?
“……”他沉默了一会,像是神游似的,近乎自言自语地开口,“可惜的是我没有他的好运,遇不到他的意中人;更可惜的是,也遇不到我的。
“我只是在反复经历我那无法改变的人生,倦怠、疲惫、麻木的人生。连强烈的感情都失去了,自是不会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