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远面无表情从习以为常的梦境中醒来。
大睁着眼,略长的发遮住年轻人雪白到接近死意的面孔。
他又梦见了自已年幼时浑身皮肉被提起的样子。小孩拼命挣扎惨叫,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母亲言辞悲悯温柔,她告诉小小的孩子:“爸爸是生病了才会伤害你,他不是故意的,你要理解他。他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能你尽量照顾他。”
母亲被爱人乖巧玩闹的模样迷惑,而许清远由于母亲的话语,并未告诉她父亲对他做的远比表层之下更残暴的酷刑。
他遗传父母的美貌,就在如此窒息的环境下缓慢长成精致古怪的少年郎。父亲在他不足十二岁的时候,微笑着在他面前拿刀划向手腕,他在那段时间停止了自已对许清远的施虐,安静得让许清远害怕却又窃喜。
他还是没有意识到父亲对他的深深恶意。当血流出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母亲惊怒地冲过来拥住父亲,父亲咧着嘴对母亲傻笑,小学都没毕业的孩子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慌。
母亲早知晓自家爱人精神状况每况愈下,但她舍不得把他送去治疗。这次自残如此激烈,她最终还是选择把他带去医院。
她也明白,不是孩子的错,却也没理许清远。她不受控制迁怒于稚气的孩童,同时也为自已的行为愧疚而给予他丰厚的零花钱,以及在学校对他的任何行为的无限放纵。
老师同学都从隐秘的流言里知道,许清远父亲是长期精神疾病患者,现在还在住院治疗。
大部分人都很心疼美貌瘦弱,成绩又优秀的小少年,也有人对他敬而远之。
许清远抗拒着所有人的好意,几乎所有人的脸都会让他不受控制想起父亲的满手鲜血和母亲的沉默。与此同时,他也出现了一些连他自已都尚不理解的症状,和父亲无比相似。
于是靠近他的人在放学后仅仅尝试着跟他一起走,就被控制不住尖叫的他打得奄奄一息,老师的劝慰也被他全部异化成敌意。
许清远虽说是发疯的一方,却也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迅速精疲力竭下去。
在被父亲长年累月的虐待下,他潜意识早已认为所有人都要害他,每一次发疯,他的内心都是绝望透顶,用尽自已对死亡的力气去攻击他人。
每次伤害他人后,就会自责迷茫,继而被深海淹没,同时又愤怒着,自已变得与父亲一样。他其实并不知晓自已也生病了。
许清远缓了很久才彻底清醒,他总是失眠,一睡觉就总做噩梦。脊背弯曲得难受,但是只有这样蜷缩在角落,才会有些安全感。
又要去上学了,许清远扫了一眼钟表。他想起了周粥,她不一样。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内心又暗自重复了一遍。
他保留着孩童的敏感,周粥和他一样又不一样,她看起来也有些阴郁,却又悲伤。许清远想挽救她,就像是挽救那个年幼的自已。他知晓自已自身难保,混乱不堪,但还是妄想拯救她。
其实他并未知晓,被拯救的人一直是他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