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狱中相识

癸酉月甲辰日亥时三刻

踏雪峰下缘来客栈

“杀人了~杀人啦！”

随着这声惊呼，客栈小二连滚带爬从楼上跑下来，不敢停一步，直直冲出门去。

不多时，巡防宵禁的捕快包围了这间客栈，将一名白衣女子带走了。

天字一号房内

青川县捕头江春寒闻讯赶来，走进房间大致扫了一眼，屋内陈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

迈过屏风，他瞳孔骤缩，原来是墙边柜子里坐着一具尸体，普通尸体当然不足以将办案多年见多识广的江春寒吓出一身冷汗，这具尸体骇人之处在于，死者坐姿端正，双手交握置于身前，双目圆睁直视前方，眼中血丝密布，血泪自眼角处流至脖颈，那人看似还活着，但确已停息三刻有余。

江春寒向一旁捕快问道：

“嫌犯是何人，此刻在何处？”

捕快闻言，快步上前回道：

“回大人，嫌犯是一名江湖女子，虽已初审，但她拒不认罪，只能缉拿下狱，听候大人吩咐。”

江春寒眉头微锁，怎会有江湖中人牵涉其中，看来此案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青川县衙监牢

一个浑身酒气，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呻吟起来，他艰难睁眼，发现自已所处的环境十分眼熟。

“这群蠢货，又抓我。”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骂骂咧咧的起身，顿觉浑身酸痛，又要咒骂，忽然发现隔壁牢房关着一位白衣女子，此刻正在打坐调息，虽看不清面容，但她周身散发的气息仿若仙子一般。他心下疑惑，这青川县城什么时候又来了这般人物？还被关在这里。

“嘿，姑娘，姓甚名谁？打哪儿来啊？”

女子没有回应，他皱眉心想，难道是个聋子？

县衙牢房太矮，男子大多直不起身，他只能弓着背走到两间牢房相接处，将头卡在木柱之间，细细观察。

那女子面若芙蓉，一身白衣看似简单，实则飞鸟云纹皆列其上，身边没有佩剑，大抵是被收走了。此时她的身份，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拱手报上自已名讳

“在下张尘安，青川县人，家住鱼市街，敢问姑娘……”

没等他说完，女子悠悠开口道：

“凌霜”

张尘安点了点头道：

“是清一师太的徒弟？”

听到师父的名讳，她蓦地睁眼向他望去。

“你认识我师父？”

张尘安心下暗道：果然没有猜错。

但他此时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被她这样瞧着，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更何况，他一个市井之人，如何识得那样的江湖前辈。可这姑娘目光灼灼，自已倒不好叫她失望，绞尽脑汁拼凑了一些关于清一师太的信息。

“月前，在缘来客栈，有幸窥见仙颜，当时，清一师太似乎与友人相约于此，在青川县城前后逗留不过四日，之后便一起离开了。”

凌霜点了点头，师父下山之前，的确曾告知她，将与其他三位高手于青川县会合，共谋大事。至于，和什么人，谋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敢问公子，他们去往何处？”

“这个，在下确实不知。”

张尘安心想，若他早知清一师太的徒儿是如此佳人，当初定会时时注意师太的去向。正暗自懊悔中，又听她问道：

“那公子可知，家师与何人一起离开？”

他眉毛微挑，这倒是个极好的问题，因为他恰好对其中一人印象深刻，佯装思索片刻后道：

“其他人或许不认得，但那个光头和尚，应该是少林常慧大师。”

“嵩山少林？”

“正是”

凌霜见眼前这人，虽衣衫凌乱，却面如冠玉，明眸皓齿，想来，必不是师父口中所说的那些奸诈狡猾之人，姑且信他。但此人既不知她师父下落，多说无益，道一声谢后，又闭上眼继续打坐了。

张尘安看她这般神情，也不便再打扰。

天微亮，“咚”的一声，监牢大门被人用力撞开，一个彪形大汉疾步冲了进来，他边走边喊道：

“张尘安~，快快快快快，头儿找你。”

陈虎趴在牢门上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一脸肥肉随着呼吸上下抖动着，他从缘来客栈跑到鱼市街又跑回县衙，差点断了气，终于找到了张尘安这扫帚星。张尘安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懒洋洋地倚在木床旁嗑瓜子。

“哎，我说你听没听见？江捕头找你。”

张尘安这才斜斜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瓜子扔回盘中，没好气道：

“他找我，他自已怎么不来？回回把我扔进这种地方，他还有脸找我。”

陈虎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次还不是因为你在春风楼喝醉酒，非要给人家姑娘赎身，差点被老鸨叫人给你打死，我们头儿路过，好心救你一命，你倒好，摆起架子来了。”

牢里的人听他这样说，才知自已为何浑身都痛，又看了看隔壁牢房的女子，忙解释道：

“我那是英雄救美，不对不对，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虎哪管他是要拔刀，还是要救美，此刻他只想将这个扫帚星带到缘来客栈交给江春寒，本想再淬他两句，忽又想起什么，忙道：

“你不是认识缘来客栈天字一号房住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张尘安眉头一皱，顿觉不妙，扬声说道：

“那个假洋鬼子？”

“对对对，他死啦！”

这句话算是点到张尘安的七寸了，那假洋鬼子胡百财，昨夜还同他一起饮酒，约好了下一批海货分他一半，定金都已经交了，如今货未到手，人却死了。爱财如命的他哪里还坐得住，匆匆起身拉开牢门走了出去，一把将陈虎从地上拖起来。拔腿正要离开，身体却被拽了回来，他回头一看，原是陈虎正猫着腰瞧那牢房中打坐的凌霜。

“哎，这不就是杀假洋鬼子的那个女子吗？”

张尘安错愕

“什么？是她杀了假洋鬼子？”

陈虎点了点头说道：

“可不嘛！被人当场抓住，你说这么好看一小姑娘，杀点什么不好，非去杀人。”

张尘安思忖片刻，没再细问，拍了拍陈虎的屁股吩咐道：

“速去备马”

陈虎被他这轻浮举动惊的一哆嗦，赶紧捂住屁股边跑边说

“张尘安，你流氓~，我定要禀告知县治你的罪。”

待陈虎身影消失，他才蹲下来看着牢里的凌霜，悄声道：

“凌姑娘，昨夜忘记告诉你，我常助县衙破案，对这个案子，可有什么想申辩的？”

凌霜闻言缓缓睁眼，看着张尘安左右张望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眼下，她亦不能长久的留在此地。或许，此人真的有办法还她清白，也可避免自已给师门抹黑，想到这里，她开口道：

“张公子，此事，确实与我无关”

他点了点头，想那江春寒火急火燎地找他，怕是一刻也耽误不得，而凌霜已然入狱，此时再多的言语亦是无用，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