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喝不喝?”
世宁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站在马车上冲里面的人大声说道:
“本姑娘辛辛苦苦熬出来,你给我撒了一大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她又弯腰进去,捏住梅遥知的嘴,想将那碗药灌进去。
梅遥知方才被这又苦又臭的药汤呛醒,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的。他胸中剧痛,实在无力拨开世宁的手,只能咬紧牙关,从喉咙中发出抗议的声音。
“怎么回事?”
凌霜撩开车帘询问,世宁回头一看是他们回来了,忙起身出来。
“他不肯喝药”
凌霜从她手中接过那碗汤药,躬身钻进了马车。
世宁看了看竹林方向,只有林老夫人和她身边的老婆子向这边走过来,并与他人,问道:
“怎么样?见到熊成仁了吗?”
张尘安望着马车,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说道:
“说来话长,先上车吧!”
世宁点点头,向中间那辆马车走去,余光却瞥见张尘安跃身一跳,上了梅有病那辆马车。
“哎哎哎,你们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上,马很累哎!”
她探头去看马车里的人,凌霜正将梅有病扶起来喝药,空间狭小,张尘安想帮忙却挪动不开。
世宁见那梅有病如此配合,气不打一处来,出声呛道:
“原来是想让霜儿姐姐喂你,诡计多端的老狐狸。”
凌霜将那碗药尽数倒进他嘴里,又把碗递给一旁的张尘安,伸手点他扶突穴。梅遥知突然呛咳出声,世宁这才看出,原来他是被凌霜点了穴道,才如此老实,顿时眉开眼笑。
梅遥知哑着嗓子说道:
“我好歹,还送了你们一个保管权,你们这是要趁人之危,害人性命啊!”
世宁翻了一个白眼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喝了方才那碗鹤顶红,待会儿就将你丢进深山老林。”
张尘安将碗递给世宁,右手抓住梅遥知衣襟,左手将凌霜推了出去。
“今夜林府设宴,还需在日落之前赶回城中,你们速回马车上去,很快就要出发了。”
世宁如何不懂张尘安的心思,忙拉着凌霜回马车上去了。
“怎么?担心她爱上我?”
张尘安闻言眉头一皱,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胡乱塞进了梅遥知的嘴里。
午时方过,又飞起了小雪,三辆马车朝着来时的路走远了。
梅府
身着黑色大氅的徐芳意,站在正厅中,冷眼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影,窗外一人擦拭花窗时,将窗户略微开了一条细缝。一阵寒风吹来,她喉中奇痒难耐,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顿觉浑身都被牵动着痛了起来。
门外忽有一小厮,踉跄着跑了进来对她说道:
“姐姐,有消息了,方才城门口摆摊的小贩,将这个东西送到了风华阁。”
她回身去看,只见那小厮手中呈着一支红梅,颜色鲜艳,看来被人摘下不久。
她松了一口气,心下暗道:还好没死。
随即吩咐小厮
“阿悦,待他们把这里打扫干净,按照之前的记录,将人派过来。晚些到风华阁告知妈妈,我今夜不回去了。”
那被唤做阿悦的小厮,微一福身,退了出去。
徐芳意抬手,闻得手中梅花香气袭人,她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遥知,你想走的,究竟是哪条路?”
凌霜一行人回到太原城中,与林家的马车,在城门口分路而行,将梅遥知安置好之后,便要去林家赴宴。
“我才不要留下来照顾那个老狐狸”
世宁从西厢房跑出来,嘟着嘴,坐在石桌旁生闷气。也不知道尘安哥哥怎么想的,竟然让她留下来照顾梅有病,他那个样子哪儿还需要人照顾?
凌霜也不放心将世宁一个人留在家中,回身对张尘安说道:
“我不喜热闹,你带着宁儿去,我留下来照顾他。”
梅遥知闻言,单手撑起身体,在软榻上坐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
“张兄,你尽管挑你最不放心的那一个带去,另一个留给我。”
张尘安眯眼打量他,又看了看矮几上的手帕,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早说过,此人的嘴,必须封起来。”
梅遥知倒是知趣,忙赔笑道:
“大可不必,我如今已然能坐能走了,你们只管去吃香的喝辣的,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只鸡腿。”
这话正合张尘安心意,他一把将凌霜推了出来,又回身关上房门,刚抬脚,又退了回来,向里面大声说道:
“若要如厕,只需大喊一声,外院自有人进来,不要忍着,憋坏了身体。”
梅遥知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这张尘安,真真是幼稚至极。
林府今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虽名义上说是为他们三人饯行,实际却请来许多太原城中贵胄,都是来恭贺林家喜得保管权的。
想来也是,替皇家保管贡品,本就图一名头,不广而告之,又如何以此牟利呢!
世宁进入林府以后,一路东躲西藏,十分后悔没有乖乖听话在家待着。
“霜儿姐姐,左边左边,那个三珠冠。”
凌霜根据她的描述,看见屋中左侧席位上,一个头戴三珠冠的男子,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周围之人皆对他俯首帖耳,看来地位非凡。
她将披风拉的更高一些,挡住身侧的世宁。
张尘安则慢悠悠,逛集市般跟在她二人身后。
那林二夫人一眼在人群中瞧见他们,快步迎了上来。
“三位终于来了,婆母一直念叨着呢!张公子且在前厅尽情饮宴,两位姑娘随我去后院吧!”
世宁闻言,求之不得,随即拉着凌霜跟随林二夫人去了后院。
张尘安与众人皆不相熟,屋中又都是达官显贵,他不愿陪那些人阿谀奉承,便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一桌入坐。
凳子还未坐热,听得同桌之人议论:
“这偌大府衙,还寻不着存放贡品的地方?怎得会放到钱庄库房来?”
“据说是因为今年秋收,粮食没有及时运走,堆放在府衙库房。那贡品车队又是临时决定在太原府落脚,这一时半会儿,来不及腾出地方,只能在几大钱庄中选一家咯!”
“那为何选中林家,几家钱庄中,属他家最没优势!”
“谁说不是呢!不过,林家这两年虽然势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什么杀手锏没使出来,也未可知啊!”
张尘安若有所思,将手中的热酒一饮而尽。提了壶热酒,正准备找个偏僻之地躲清净,才走到庭院门洞处,被一冲出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酒壶脱手而去,在青石板上“咕噜噜”滚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住。
那小厮却没看他一眼,径直向正厅跑去,边跑边大喊着:
“走水了!走水了!库房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