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尘安点了点头道:
“之前,我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很轻微的剑伤,为何开元大师迟迟不醒,直至今夜,他在凌霜姑娘房中用了那有毒的蜡烛,我才明白。”
小师父到现在依旧不愿相信,是常智给开元大师下毒,不死心地问道:
“你有何凭证?”
张尘安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谁主张开元大师的房中,需彻夜灯火通明?又是谁,不让人夜里留在大师房中照看?”
闻言,小师父眼中,愤怒、悲痛、不敢置信的情绪交织,他双拳紧握,紧紧盯住那个令他陌生的常智。
“原来你命人彻夜烛火通明,是为了给师兄下毒,既如此,你明明有机会杀了师兄,为何还要折磨他?”
“因为他用的是倭刀”
那常智不愿回答,张尘安接了话继续说道:
“若在下没有猜错,开元大师当时的情况和今日凌姑娘别无二致,都是先中毒,再动武,运行真气致使昏迷。
至于,为何没有将大师一击毙命?
我猜,你一开始的计划,也只是用药致使大师昏睡,中间发生了变故,可能是大师察觉出自已中毒,或是发现了你的秘密,当面戳穿了你的伪装,致使你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杀人灭口。而你情急之下用了倭刀,却又不得不留他一命。
因为,若是大师身死,必惊动朝廷派仵作前来验尸,仵作经验丰富,也定能看出这伤口,不是我天朝兵器所为,严查少林寺上下,你还如何在少林呆下去?”
小师父悲愤交加,质问常智道:
“你怎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自你清醒那日,师兄就曾说过,这世间欲念最扰人心,凡尘走了一遭回来,一时必难以清净,只要你好好静心,一切都还来得及。我虽不知你下山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但他是你的师父,是亲手将你养大的人,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无义?”
常智冷笑一声说道:
“情义?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软弱无能之辈才会用它,来束缚他人。”
小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大概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常智嘴里说出。
少林弟子中,忽有一人问道:
“无人亲眼见他杀人,即便是用了倭刀,官府来了,他又有何惧?”
张尘安点点头,觉得这位师父说的确实在理,又摇摇头,似乎为何事十分惋惜,遗憾地说道:
“若他真的是常智大师,即便用倭刀杀了住持,官府无凭无据,他自然是不怕的。
可惜啊!此人根本就不是常智。”
张尘安刚说完,忽又一拍脑袋皱着眉头补充道:
“不对不对”
众人见他摇头晃脑,似是而非的样子大为光火,又听他接着说道:
“他虽绝无可能是少林常智,但保不齐,因仰慕常智大师的威名,改名为东瀛常智或西瀛常智,也未可知啊!”
语罢,众人皆沉默,那常智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凌霜低眉浅笑,心里暗道:总喜欢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不知那假常智心里是何等慌乱!
那弟子又道:
“你有何实证?”
张尘安蹙眉,双眼微眯作思索状,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
“少林师父们,又是因何认为,他就是常智大师?”
众人无言以对
小师父此时却站起身来说道:
“常智常慧乃少林武学至高者,他们很少与其他弟子来往,而与他们相交甚密者,除了师兄开元……”
他欲言又止,眼中尽是悲痛和愧疚,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出了来。
“只我一人”
张尘安属实未曾想到,他探寻的目光落在小师父身上令他不敢直视,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
“那日,弟子们将昏迷的他带回寺中,他的脸并未如现在这般骇人,虽分别四年,有些微变化,但师兄也说,他就是常智。两日后,他逐渐清醒,却不知为何,脸上的毒疮越来越大,开始溃烂。他亦害怕见人,提出要进入藏经阁闭关,因常智常慧以前时常轮流值守藏经阁,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而师兄却不肯同意。”
张尘安闻言猛地抬头
“你是说,开元大师不同意他进入藏经阁?”
小师父点点头道:
“没错,为此,我还去劝说师兄,可在那之后,师兄便连我的面也不见了。
这次常智回来,与之相处亦不再似从前那般,我一直以为,是太久未见的缘故,他有伤在身,我又为寺中琐事所累,没有太多机会细聊这四年他经历了何种变故,一心想着等师兄醒来,再慢慢处理,谁知……”
张尘安闻言,心下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小师父,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过失啊!莫要自苦。”
转身问那立在中央的常智道:
“实证,其实就在你自已身上!”
那假常智仰天大笑道:
“荒谬至极”
张尘安向周围少林师父们大声说道:
“请一位习棍法的师父助我”
一位面容清瘦,个子高挑的师父走上前来,张尘安抓起他的手与那假常智的手掌同时抬起,示与众人。
“诸位大师请看,他们二人的手掌,虽均有常年持握的老茧,然,使刀与用棍形成的茧,大不相同。这位师父手掌茧面均匀,握手时骨节弧度自然,而这贼人,手心茧面主要集中在第二节指腹以及虎口一线,握手时棱角分明。谁用棍,谁用刀,自是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那贼人听到此处,神情已然大变,他眼中流出的血凝固在脸上,和那些沟壑纵横的毒疮汇在一起,当真是让人难以直视。张尘安走到他身后说道:
“你不承认也没用,你露出的脚比蜈蚣还多,我想,你自毁面容,一来,博取同情,进入藏经阁。
二来,避免和人接触,露出破绽,真是好计谋!”
张尘安似是说的渴了,走到石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凌霜,再倒一杯,一旁的小师父正要伸手去接,却见张尘安自已一饮而尽,他原本就被这假常智气的不轻,现在看见张尘安也气不打一处来,抢过茶壶直接“咕嘟咕嘟”将一壶热茶都喝了下去。
张尘安知他是小孩子心性,如此发泄出来,好过将自已的歉疚埋在心里,若开元大师当真醒不过来,他余生再难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