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客栈 天字二号房
张尘安正看着那个花鸟彩绘描金螺钿柜出神,忽听窗外人声渐起,走到窗口一看,陈虎押着一个汉子,似乎在寻什么。
他刚欲开口,又恐人多耳杂,转身急忙下楼朝后巷奔去。
“这人什么情况?”
一看见张尘安,陈虎就想起在大牢里被他拍了屁股,气不打一处来,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
张尘安见他如此神情,忙陪笑道:
“陈捕快,虎哥,虎爷,小的不知天高地厚,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这一次。”
陈虎没见过这样的张尘安,之前办案,哪次不是拿江捕头和陆知县来压他。今天这个人颇有些古怪,他挠了挠头,围着张尘安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诧异地看着他说道:
“你今日吃错药了吧?”
闻言,张尘安脸色一变,撸起袖管就要招呼陈虎。陈虎倒也不躲,眼神示意他看看那个大汉。
“你还想不想知道?”
两人立时化干戈为玉帛,勾肩搭背的走到墙角窃窃私语了一阵。
知晓来龙去脉的张尘安终于放下心上一块大石,这个人证加上凌霜的身份,他确有把握,将她从牢中带出来。此案颇多疑点,也只能等凌霜脱罪出来以后,他再慢慢查验。
“好了,事情你已知晓,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头儿吩咐了,这个人证要赶在午时之前,押送到县衙,我没工夫跟你瞎扯。”
张尘安听了这话,明白江春寒的用意,心下感激非常,又见那汉子指着天字二号楼的窗户说:
“那人昨夜就是从这里跳下来的”
更加印证了他心中所想,转身回了客栈。正要进门,忽见街上人群中一个身影朝他奔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狱中看守,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那看守到他跟前喘着粗气说道:
“张公子,不好了,知县大人提前回来了!”
闻言,张尘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
“那姑娘呢?”
“知县大人一到县衙就把人提走了,据说是在回城的半路上就听说城里出了命案,弃了轿辇,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走了多久?”
“一炷香”
刚松了一口气的张尘安,此刻,心已经悬到嗓子眼了。
青川县老百姓都知道,陆知县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是个好官,却不知这个好官只有惩奸除恶的心,没有明辨是非的脑子。动辄严刑拷打,且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重刑。要不是几个手下还算得力,这些年不知会有多少冤假错案。
张尘安心急如焚,吩咐看守去找陈虎,让他派人通知江捕头,并速速把人证带回县衙,自已则先行一步,赶去县衙救人了。
县衙大堂
陆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道:
“店小二亲眼见你在死者房中,拔剑相向,你却只说自已没有杀人,又没有人证物证,叫本官如何信你?”
凌霜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她已将自已知晓的全盘托出,他们仍然不信,她亦无他法。此时若是报上师门,或可拖延片刻免受酷刑,但大庭广众之下,口诛笔伐,流言蜚语,毁了师父一生清誉,最是不值。思及此处,她也只能选择缄口不言。
陆知县见她冥顽不灵,当即取出两支令签,一红一黑,交于一旁的衙役后扬声道:
“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说真话的,来人啊!将此女拖下去,笞十五。”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分别来一衙役,将凌霜从地上拖起来,向外走去。围观之人看见她面容都唏嘘不已,纷纷议论如此清秀的姑娘因何杀人。
“且慢”
围观人群中走出来一人,如此爱多管闲事的,自是张尘安。
他到了约莫半刻钟,在堂外看凌霜至始至终不为自已多申辩一言,如今要受笞刑之苦,亦神情泰然,看来这女子,为保全师门清誉,全然不顾自已的处境,简直愚蠢至极。
张尘安快步迈进公堂,拱手对陆知县道:
“大人,江捕头已找到人证,证明此事确实与这位姑娘毫无干系。”
“哦~,此人证现在何处?”
“由陈虎陈捕快押送,已经在赶来县衙的路上。”
陆知县正要细问,就见陈虎押着一个汉子从侧门走了进来,绕到堂外等候召唤。
他指着堂外之人问张尘安道:
“你说的,可是此人啊?”
“回大人,正是。”
于是,赖麻子被带上公堂,又将先前对江春寒所说复述了一遍,陆知县听完,思虑片刻后说道:
“即便如此,这位姑娘也有同伙嫌疑。”
“大人,凌霜乃清一师太的徒弟。初次下山,与此人无冤无仇,怎会无端杀人呢!”
陆知县闻言一滞,思虑片刻后,他招了招手,刚才领了令签的衙役快步跑回来,将令签又放回他手中。
谁知,他看了令签一眼,话锋一转道:
“虽无杀人的理由,但她未经同意,擅自进入他人房间,与盗贼何异?若不惩戒,日后效仿之人必络绎不绝。”
正要将那支黑签,再交给衙役之时,堂下张尘安忽地往前一步扬声道:
“大人,凌姑娘当时救人心切,才不得不闯入死者房间,若是因此令她受罚,往后青川县还有谁敢做善事啊!”
他故意声音高扬,让围观之人也听得一清二楚,堂外登时议论起来,人声鼎沸。陆知县见民意如此,自已也不好一意孤行,他看了身旁师爷一眼,那师爷不易察觉的冲他点了点头。
“既如此,女子凌霜,可以释放,但在此案彻底了结之前,不可擅自离开青川县城。若违此令,当与此案真凶同罪,退堂。”
张尘安几步迈到凌霜身边,想将她扶起,她却避开他的手起身,连退两步抱拳道:
“张公子,多谢。”
随后转身便要离开,忽地身形不稳,往后栽倒下来。
张尘安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接住她,一道人影闪来,江春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扶住了凌霜将她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回头对张尘安说道:
“愣着干嘛!差点让姑娘摔地上。”
张尘安气的不轻,走过去背也不是,抱也不是。这个女人,被她师父教的如此古板,要是醒过来知道被他抱了,后果不堪设想。还没等他做完思想斗争,江春寒已经抱起人向府衙外走去。他急忙跟上去,围着两人时左时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江捕头,她不让男子碰她。”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江春寒脚步不停,嘲笑张尘安
“你何时如此君子了?”
张尘安心想:我不过是惜命罢了。随后又问道:
“把她送到哪里去?”
江春寒一步跨出县衙后门,将人放入张尘安怀中,向歇在不远处的马车招了招手后未发一言,转身进去关了门。
他一边朝内衙走,一边低声说道:
“聒噪,我管你把她送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