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少林寺藏经阁中,一个黑影悄悄摸了进来。
他将这楼上上下下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闭关的常智。
正疑惑,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闪身躲进一旁柜子后面,观察楼梯口的动静。
只见另一个黑影,顺着楼梯上来,鬼鬼祟祟的样子,和他方才别无二致,再看那人身形步态,似乎是个男子。这楼上极静,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打草惊蛇,他必须先发制人。
那人几息之间已行至近处,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银剑刺破夜空,精准落在那人的脖颈处。黑夜中,只听那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那人闻声松了一口气说道:
“凌霜,是我!”
听出来人是张尘安,凌霜立时收剑将他拉到角落柜子后一起蹲着。
“你怎么来了?”
张尘安叹了口气悄声说道:
“我听见你出门的声音,追出去已经没了人影,就猜到白日你见不到人,夜里定会来这里。”
他稍稍将头抬起,眼珠咕噜噜乱转,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奇怪地说道:
“这常智竟不在藏经阁中”
凌霜点了点头,也把头伸了出去,两个人四只眼,将这层楼扫视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凌霜指了指角落的床铺说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确实有人住,只是暂时出去了。”
张尘安眼里全是慌张,万一让少林寺那小师父知道他夜闯藏经阁,一定连夜将他扔出山门,忙道:
“常智大师既然不在,我们先回去吧!”
凌霜没有回答,抓住他的手臂从窗户一跃而下。这高度,只是想想就令他胆寒,张尘安紧闭双眼,丝毫不敢看脚下。
凌霜轻功极好,落脚之处几近无声,偌大的少林,竟无一人察觉到他们。
张尘安还未站稳,就被她一把拉进内室,转身将门落了锁。
他方才那一颗悬着的心还未落地,此时又被提了起来
“少林不允许男女同寝”
“我们讨论案情,又不同寝。”
她答的倒是坦然,随即从自已的包袱中摸出记事簿,坐在桌前将今日的发现写了上去,边写边说道:
“常智大师不在藏经阁,会去哪儿呢?”
张尘安见她毫无半点羞怯之意,自已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会比她一小姑娘更怕名誉受损?于是也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凌霜接着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在藏经阁中?”
张尘安摇了摇头道:
“一人两人诓骗我们倒还可能,寺中所有人都骗我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们两个小人物了!”
凌霜觉得有理,可又想不通为何阁中无人,托腮沉思片刻,似是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张尘安的衣袖问道:
“那是不是像缘来客栈一样,他其实在密室之中,有什么机关我们未曾发现?”
张尘安又摇了摇头道:
“其他屋舍尚且可以,这藏经阁绝无可能。”
闻言,她眼中顿时没了神采,整个人瘫在了桌上。
张尘安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细缝,天色渐明,他得赶紧回自已的小院了。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先去探探那小师父的口风,最好使点计策,或许能见到常智大师。现在嘛!”
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
“能不能借用你的轻功,送我回隔壁院子,我若走正门出去,只怕对凌姑娘的名誉有损。”
少顷,张尘安从隔壁小院飞了出来,凌霜将他丢出去之后才想起来,他是完全不会轻功的,不过已然来不及了,张尘安落地时如那离弦之箭,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里。
次日一早,便有人来敲门,张尘安打着呵欠衣衫不整的拉开门,眼圈黑的像被人揍过似的,门外站着一位少林弟子。
“张公子,常智大师听闻二位自青川来,必有要事,请二位前往藏经阁一叙。”
张尘安闻言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忙跑回房中套了外衣就往凌霜院子走去,敲门半晌也无响应,看来是昨夜之事耽误了休息,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机不可失,只能自已先去拜访长智大师了。
“这位师父,我先行一步,若是凌姑娘醒来,烦请你告知她此事。”
来到藏经阁,一人将张尘安领上二楼后就退下了,二楼的窗户都紧闭着,光线昏暗。张尘安还未适应,只能摸索着前进。
“啊!”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摸来一看,骂道:
“谁这么缺德,把书丢在这里。”
无人回应,他又悻悻的起身,踱到那抄写佛经的书案旁,只见那长案之上铺着抄了一半的经书,正想细瞧,忽闻身后一声咳嗽,那咳嗽声绵软无力,非久病难愈之人不能发出,张尘安回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见一矮胖和尚就站在他身后一指处,眼皮耷拉着,满脸的疙瘩生出脓疮令人作呕,话本里写的妖魔鬼怪都比他的脸好上三分。
他不敢置信的问道:
“常,常智大师?”
和尚却不答话,转身走到一光线明亮处盘腿而坐,抬手示意张尘安落座。虽然江湖对这位常智大师的传言寥寥,但常慧大师威名在外,想来其师兄弟们也是高手,不敢怠慢,忙走过去坐下。
“晨起听闻,寺中有两位施主,专程自青川而来,寻我那师弟,不知所为何事啊!”
张尘安拱手说道:
“在下和踏雪剑凌霜姑娘来此,是为寻找清一师太的下落,两月前,清一师太与常慧大师于青川城出现,又一起离开,之后踪迹全无。凌霜姑娘担心她师父遭遇不测,所以才到少林来找常慧大师询问一二。”
和尚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贫僧曾听师弟提起过,他少时有两位好友,其中一人就是清一师太。”
张尘安心下大喜,忙问道:
“大师可知,另一位友人是谁?”
常智思索片刻后才道:
“此人退隐江湖多年,贫僧若是告知施主,恐又会将他卷入这江湖漩涡之中。”
张尘安自是明白大师的顾虑,退隐多年的老江湖,多半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但他们此行只想知道清一师太的下落,必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于是拱手道:
“大师,我二人一心只想找寻清一师太的下落,若大师肯据实相告,我们必当守口如瓶。”
从藏经阁出来,张尘安总心里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送他回小院的和尚,方才唤常智“师父”。想必对常智颇为了解,于是向他问道:
“小师父,常智大师所中何毒?”
“不知”
“可有请过大夫?”
“未曾”
“那……”
那和尚有些不耐烦道:
“你怎的如此多话?”
张尘安赔着笑脸说道:
“小师父,你有所不知,与我一同前来的凌霜姑娘医术了得,你将常智大师的病症说与我,如果凌姑娘有办法可治,岂不便易?”
和尚心想,确实如此,四下张望无他人,将张尘安请至一个僻静角落,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与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