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尘安一只脚刚踏进院门,听到隔壁“吱呀”一声,他侧头一看,果然是凌霜,忙上前搭话。
“今日格外冷,怎么不把披风带上?。”
凌霜见他回来,想必已经见过常智大师,急忙问道:
“怎么样?他知道常慧大师去向吗?”
张尘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若知道了,怕是会立即启程,但这少林风云暗涌,草率离开,不知会有何种变故。
“常慧大师出山之时,常智大师还在外云游,故不知他去往何处,但他说开元大师必定知晓,我们且在寺中多等些时日,待开元大师醒来,问清常慧大师去向,再下山不迟。”
凌霜鼻尖一酸,她偷跑下山多日,无头苍蝇般乱转了这许久,连师父的影子都没抓住。
这江湖,也和她当初在踏雪峰上设想的完全不同,和那些戏文扎子里讲的也没有一丝契合,什么把酒言欢,快意恩仇,全是虚言。
如今,师傅没找到,回去又难逃被师姐们责罚,她越想越怕。
张尘安见她一脸愁容,以为她担心清一师太,安慰道:
“若此时下山,毫无头绪,天下之大,我们又该向何处去寻,开元大师功力深厚,不日定会苏醒。”
“没有师父,灰溜溜的回去,师姐们定会罚我。”
她说话间,脸涨得通红,眼泪也滚落下来,张尘安哪见过这般小女儿情状,徐若若虽是他看着长大,但从未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一时慌了手脚,嘴也磕巴起来。
“你你你,你别哭,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从袖中拿出一物,举给她看,凌霜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将那物什从张尘安手中抽出细看。只见那东西笔直,两头粗中间细,色泽不均匀,闻一闻,还有点香,她带着哭腔问道:
“这是什么?”
张尘安瞪大双眼看着凌霜,见她一脸真诚,不似玩笑,甚是惊讶。
“鸡骨头啊!你不是吃过吗?”
凌霜止住眼泪问道:
“鸡骨头?我何时吃过?”
“县衙大牢,我亲自给你送去的。”
凌霜正想回他说“绝无可能”,又想起那日无心饮食,看守得了允许,将饭菜装进肚里之时对她千恩万谢。
“难怪你走之后,那看守对我十分殷勤。”
张尘安气得不轻,大声说道:
“他对你好,那是我花了银子的!你还让他吃顿白食。那可是我……”
他欲言又止,一想到自已那日,专门跑到缘来客栈大厨家中,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他回忆清一师太爱吃的小菜,又跑去城西买的烧鸡,她一口没吃,就十分心疼自已的银子。
“我吃素”
张尘安错愕道:
“吃素?那你师父为何不吃?”
凌霜脸上又浮上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忙转移话题道:
“这鸡骨头有何不妥?”
张尘安见她不似方才那般伤心,也不与她计较,眉飞色舞的描述起来。
“我方才回来时,在一花坛中发现的。你想啊,这些和尚都吃素,怎么会有鸡骨头呢?必是有人耐不住寺中斋饭寡淡,偷偷下山打牙祭。”
凌霜不解的问道:
“或是香客丢下的?”
“绝无可能,你想,自开元大师受伤之日起,寺门关闭至今,已有十日,若真是香客带来的,早就风干了,你看这色泽,闻这味道,至多不过两日。”
凌霜正想细问,张尘安却将她推进小院说道:
“现下青天白日的,你我男女有别,屋内说话多有不便,速去围上披风出来,我再与你细说。”
少林后山,
张尘安在树上将摘来的果子擦得透亮,扔给凌霜。
“吃吧!我已经试过了,没毒。”
凌霜将果子塞进嘴里,点点头说:
“我知道”
张尘安错愕
“怎么?踏雪峰上也有这野果?”
凌霜摇了摇头,眼底竟有一丝笑意
“少林寺的小师父告诉我,你半夜在后山偷吃。”
张尘安气愤不已,树枝被他踩得“吱吱”作响。
“什么叫偷吃?我那是光明正大的吃,这少林后山的野果子,还有主了不成?”
凌霜看他那样子格外好笑,但那树枝如何经得起他在上面作威作福,果然,“咔嚓”一声,连人带树枝一起砸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幸好凌霜武功高,闪得快。
张尘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凌霜以为他摔晕过去了,这才跑过去一脸担忧的问道:
“张公子,你没事吧?”
张尘安本想假装有事,又不想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语气十分幽怨
“你再晚点来,可以给我收尸了。”
凌霜看他嘴贫,想来无甚大事,却见张尘安又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她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一根鸡骨头。
见他如此舍不得这骨头,忍不住取笑他道:
“你如此珍视这骨头,要不要我帮你刻上‘尘安’二字,让你挂在脖子上,日日不离身。”
张尘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佯装生气道:
“好啊!你说我是狗。”
凌霜闻言飞身三丈开外,张尘安正要去追她,刚跑一步,脚下却不知踩了什么,一个趔趄又摔了下去。
待他将脸上的枯叶挥去,翻身细看脚下,好不惊讶,这厚厚的枯叶之下,竟然有许多鸡骨头。他捡起一根枯枝,慢慢将周围的枯叶拨开,随之露出的骨头也越来越多。
凌霜见他站在原地,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又跑回来。
两人见此情景,对视一眼,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霜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忽然想起什么,将佩剑递给张尘安,伸手进披风里一阵乱掏,拿出记事簿和笔,在上次画的几个点中间,又画上一个更大的点后对张尘安道:
“前几日在白云镇,就觉得古怪,今天总算是想通了。”
语罢,她将记事簿递给张尘安,一脸认真的说道:
“张公子你看,这几处是白云镇失窃人家的位置,这是少林寺。偷鸡贼选中的人家,几乎全都临近少林后山,由此形成了一条线。”
张尘安对她这图颇为嫌弃
“你不是看不懂舆图吗?怎么确定白云镇在后山而不是前山?”
凌霜抬眼看他,想起自已曾告诉他,下山时因不会看舆图,走错了路。
她挠了挠头,半晌才嘟囔出一句
“那是师姐她们捉弄我,乱画的罢了。那夜,若若求我上天绝山时,拿出青川舆图,我才知上当。等我回去,定叫她们好看。”
“哦~”
张尘安歪头看她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憋着笑,从她手中抽出那本记事簿,在她面前扬了扬。
“从你画的这个,额,这个图,可以看出?”
凌霜看着张尘安,胸有成竹的说道:
“从此图可以看出,这偷鸡贼,必然住在这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