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霜睡醒时,又已日上三竿,出了房门,没见张尘安的身影,正奇怪,忽见陈婶从堂屋探出头来说道:
“姑娘醒了?在找张公子吧!”
她猜测自已方才往张尘安房间瞧的样子,定是被陈婶看了个正着,白玉般的脸颊,顿时微微发烫。
陈婶又道:
“他在后院帮我们家老头子修鸡圈呢!嘱咐我,若是姑娘醒了,去后院寻他便是。”
凌霜向陈婶微微点头后,径直朝后院去了。
“是着凉了?”
张尘安从鸡圈跳下来,见她脸颊酡红,伸手就触上她的额头。
“不烫啊!怎得这般红?”
凌霜面露羞色,小声说道:
“无事”
林叔自远处抱着一捆木头走过来道:
“昨夜,那偷鸡的畜生,把这鸡圈弄出一个大洞,将我前些日子买来的小公鸡吃了,多亏张公子一大早起来帮我把这鸡圈修补好,不然,那混账东西日日都来,真是要了我们这老百姓的命啊!”
凌霜惊讶道:“日日都来?”
林叔点点头道:
“记不清是哪日开始,这镇子上接二连三的丢了好多只鸡,而且这畜生嘴还挺刁,只吃公鸡不吃母鸡。我们之前也养了许多公鸡,听说了偷鸡贼只偷公鸡后,我和老婆子吓得,赶紧将家里的公鸡便宜卖给了镇上的酒肆客栈。”
“那怎的又有小公鸡?”
凌霜单纯好奇,既然知道公鸡容易被偷还买,不是傻吗?
“是因为陈婶,她牙口不好。”
张尘安笑着回她,林叔闻言老脸一红,又说道:
“可不就因为她,非说自已人老了,没人将就她了。我才又买了几只小公鸡。这可倒好,将就到黄鼠狼嘴里去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张尘安惊觉这竟是她第一次笑。
凌霜自顾自蹲在地上看那鸡圈里,只有一地鸡毛却没有血迹,望向张尘安,疑惑的问道:
“这里为何一丝血迹也没有?师父也曾在山中养过鸡,也被黄鼠狼光顾过,时常将鸡圈弄得血迹斑斑,骇人非常,后来师父便不再养了。”
张尘安摇了摇头道:
“尚未可知,凌姑娘,今日上山有些迟了,况且,寺门依旧未开。不如帮林叔他们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偷了那些鸡!明日一早,我们再上山?”
凌霜想起自已夜半三更流落街头,林叔夫妇好心收留,还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们,自已也应当尽绵薄之力解他们之忧,就答应了。
林叔说镇上已有七八户丢了鸡,两人决定先去未修缮的人家查探。
天越来越冷了,风也凛冽刺骨,张尘安昂首阔步走在前面,凌霜手握长剑紧跟他身后。他却没有直接去失窃的人家,反而一脚跨进了一家绸缎庄。她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才发现,又退了出来,看牌匾上写着“云绣坊”,复又抱剑踱到他身边,在耳边轻声问道:
“这家店的鸡也丢了吗?”
张尘安闻言一愣,心里觉得好笑又怕她恼,生生憋了回去后小声说道:
“没错,就是不知他们的鸡圈在哪儿?要不,你去问问?”
片刻之后,路人经过这家“云绣坊”时,都会看见一个姑娘满脸不悦的抱剑站在门口,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店铺门口的两个小厮,那是掌柜专门为她准备的,防止她再踏入店铺一步。
凌霜拢了拢衣衫,踏雪峰上常年积雪,她的衣物本就厚实,可不知为何,下山以后,越发觉得冷。
再次回身看了一眼门口,还是不见张尘安出来,下定决心不再等他,独自往林叔家去了。
“往哪里跑?”
随着人声,一件毛领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凌霜抬眼一看,张尘安一脸笑意的替她系上披风的飘带,柔软的小毛领正好裹住她的脖颈,暖意袭来,她本想道谢,又想起方才他的捉弄,故作生气的从他身旁走过。
张尘安看她围着小毛领走在前面像只小兔子,忍不住又逗她。
“是这边”
凌霜闻言立时乖乖转身,张尘安笑着堵住她,将她往方才的方向推,边走边说道:
“我记错了,就是这边。”
“第八户,一地鸡毛,没有血迹,洞口平整。”
张尘安蹲在最后一户失窃人家的鸡圈旁,将这句话又重复一遍,他长叹一口气道:
“作案手法倒是很一致,看来凶手是同一个。”
凌霜也并排蹲了下来,点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但这手法怎么看,也不像黄鼠狼啊!”
她的手在披风中摸索了半天才伸了出来,手上多了一只毫笔和记事簿,仔细看了看之前记录的内容后道:
“张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户人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张尘安此时回头,方才看见她十分认真地记录着最后这户人家的发现,虽然前面已经有八句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特点?”
凌霜摇了摇头,这只是有一种感觉,具体是什么特点,她也说不好。
两人回到林叔家时,已是黄昏。
林叔站在门口张望着,看见他们回来,脸上立时溢满笑意。
“可算是回来了,天如此冷,姑娘冻坏了吧!酒菜都已备好,快快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在桌前坐下,不见陈婶,忙问道:
“婶怎么没出来?”
林叔笑道:
“她呀!听说你们明日上山,担心路上没有吃食,做几个馅饼给你们带上,虽比不得那酒肆热乎,万一遇不着食店,充一充饥也是好的。”
凌霜闻言,心下感激,当即起身向灶房走去。
林叔看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道:
“小姑娘虽涉世未深,但善良真诚,若是我那二子尚在家中,或可成就一段姻缘。”
张尘安闻言,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问道:
“海城那边的海盗如此猖獗,朝廷不管吗?”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朝廷禁海,可有很多人靠海为生,偷偷摸摸出海打鱼,运气好的,跑一趟回来够一家人一年的吃喝,运气差的,连人带船丢在海上。前些日子,兄长来信,说当地海防司募兵,可海城的壮年人数不足,我那两个孩子听说这件事,瞒着你陈婶,连夜收拾行装赶往海城。”
“护卫海船缉捕海盗十分凶险,我在青川时偶有耳闻,两位公子大义。”
张尘安向一旁拱手以示尊敬,余光却瞥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陈婶和凌霜,林叔赶忙起身扶着陈婶到桌前坐下又安慰道:
“你莫要焦心,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如果他们有个好歹,兄长必会书信与咱们知会。”
陈婶闻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怒道:
“这不都怪你,从小教他们忠君报国,现在好了,命都要报出去了!”
林叔听了这话,眼中难掩忧虑,一只手扶住桌角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道:
“男儿当有凌云志,他们兄弟能有从军的胆量,我这个做父亲的,以他们为荣。”
张尘安安慰道:
“林叔,陈婶,二位公子如此胆识,必不会是泛泛之辈。且我曾听官府的友人提过,从军之后,若非没有生死攸关的行动,是不允许和外界互通消息的,因此,你们二老暂可放心。”
听他这样说,两位老人原本阴郁的脸色都有所缓和。
张尘安随即举酒敬道:
“林叔,陈婶,这两日多有叨扰,失窃之事暂无眉目,待我与凌霜姑娘从少林寺回来,再为二老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