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修真界
紫禁城,延禧宫。一道尖细而悲怆的声音,仿若一道利箭直直地穿透了后宫那无尽的寂静。
“皇贵妃娘娘歿了!”
仅仅缺了一个名分的中宫皇后,大清朝后宫中掌握实权多年的皇贵妃,自侍奉之后就被这个王朝最尊贵之人爱重非常的女子,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人啊,任你生前多么尊贵,多么荣耀,却总有被那阎王爷,勾魂使者攫住的时刻。
那最是华丽、最为瞩目的延禧宫,此刻被恸哭声所淹没,深受恩宠多年的皇贵妃魏氏就此落幕。
“都出去。”
依旧胖胖的,身形已经彻底佝偻,须发尽白的御前大总管李玉眼睛红红的,轻扫拂尘,带着满屋子的太监宫女悄声离开。
在那扇门即将关闭的刹那,李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缓缓回过头去。他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那张床上,床上的魏璎珞合着双目,宛如沉睡一般安然。
李玉静静地守在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空。那天空,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材盖,死死地压在这紫禁城之上。
璎珞姑娘,一路走好。
这座紫禁城,又要安静下来了。
屋内,曾经骄傲无比的帝王伏在床边。
那已无法隐藏的斑斑白发,那不再挺直、略显佝偻的脊梁,无不昭示着,他已不复往昔的意气风发。
没了这个吵闹大胆的丫头,这日子,大约能一眼看见头了。
“魏璎珞,你这贱婢,竟敢欺骗朕,朕绝不会饶恕你……绝不会!”弘历的话语虽凶狠无比,可他的手却紧紧地握着魏璎珞的手,似是害怕一松开,她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魏璎珞,你终于遂了心愿吧?弘昼因谋反论罪,那么多年你装腔作势,其实从未放下,如今你为你姐姐报了仇,大约走的时候也是洒脱恣意的吧。这般嚣张跋扈,把朕和傅恒的心搅得一团乱,如今你却嫌这紫禁城无趣,就这么轻易地抛下一切,抛下朕走了。”
“也对,那边有你姐姐,有容音,有傅恒,这里却只剩下我一个,你走的时候,定然什么都不怕。”
“可是,魏璎珞!你有何资格比朕先走?”
“璎珞啊,你啊,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言出必行……”
过了好一会儿,弘历缓缓起身,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骄傲的帝王模样。
“令皇贵妃魏佳氏,生性温婉贤良,其德行在后宫之中堪称翘楚,为皇室绵延子嗣。朕念其生前恭顺侍奉,特追封其为孝仪纯皇后,葬入裕陵。”
不再年轻的皇帝缓缓回头,看了看魏璎珞那依旧清秀动人的容颜,轻声道:“既然走了,便要走的干净,朕不想午夜梦回还要看见你这张·····三分姿色,十分狡猾的女人。”
魏璎珞只觉自已的魂魄飘飘悠悠、晃晃荡荡,不知该朝着何方前行。
魏璎珞握了握拳头,看着依旧纤细年轻的手,悄声感叹了一句,自已大约还是生前良善,如今才能又恢复年少时健壮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这传言中的黑白无常,如今身在何处啊?
忽然之间,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一个身着古风服饰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魏璎珞瞬间就忆起了当年皇后那惊艳绝伦的一舞,二人装扮太过相似,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随而去,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不多时,魏璎珞终于追上了那女子,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这位妹妹,请问……”
那女子一回头,把魏璎珞看得心中一震。
除了穿着有所不同,眼前这人几乎和自已长得是一模一样。
“璎珞,你好,我是你的前世。”女子看上去有些虚弱,眉眼间隐隐有着几分痛色,并没有等着魏璎珞缓过神,迅速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璎珞,我无法与你相见太久,接下来的话,请你务必听着。我也是魏璎珞,只不过我来自千年前的修真时代,我是云梦江氏的一名女修,我有一个弟弟,名叫魏婴,字无羡。”
“魏婴?”
“没错,他是我的同胞弟弟,我们的父母是魏长泽和藏色散人……只可惜……他们很早就离世了……”
这女子见魏璎珞的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便轻轻念起咒语。只见一道细碎的光芒从她的印堂之处飞出,直直地没入魏璎珞的脑海之中。
仅仅过了片刻,魏璎珞就知晓了眼前这姑娘那短暂得令人揪心的一生。
魏璎珞本就是个聪慧之人,又历经了一世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呢?
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就胆量过人,如今面对这般让人难以置信之事,她竟然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细细思索着。
都说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当年法华寺的老和尚给她祈福的时候,还宽慰皇上说她会有另一番造化呢,难道那和尚并非是在哄骗皇上,而是真的有些能耐?如今的奇遇,可见是真所言非虚。
“我施展灵识布下了这个法阵,并且以我的三魂七魄为代价,才将你召唤至此……我求你……”前世的魏璎珞突然跪了下来。
魏璎珞在后宫之中多年,早已习惯了他人对自已的叩拜,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对自已行三跪九叩之礼,心里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怪异,于是赶忙扑上前去,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璎珞……我求你做的这件事,便是跪你百次千次,那也是应当的……”
前世的魏璎珞执拗地不肯起身,“我求你……我心中仍有所愿,如今离开,实在放心不下,与其踏入轮回,遗忘今生记忆,任由我唯一的亲人孤苦,倒不如背水一战,请你……护住我的阿羡……”
“阿羡自幼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运气尚佳,父母出事之时,恰好在莲花坞学艺。可我的阿羡,只能流落市井,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把他找回来的时候,他什么都害怕,瘦得皮包骨头,回来就发了高烧,连我都认不得了,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像小猫一样。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病养好了,身子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调养好……”
“我那时并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姐姐,但他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念想,如今,我要魂飞魄散,我只能求你,求你护住我的念想。”
魏璎珞凝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个人,她知道这个人也是自已。她很清楚自已有多厌恶下跪,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可如今,为了她的弟弟,她甘愿让自已灰飞烟灭,只求弟弟平安无事。
魏璎珞的脑海中浮现出魏婴宁和皇后娘娘的身影,不由得紧紧握住双拳,神色郑重地望着她,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度过了一生,爱也爱过,恨也恨过,与心爱的人相守相伴过,风光无限过,也落魄潦倒过,此生可谓坦坦荡荡。只是有一点遗憾,我未能周全地护住我的姐姐和皇后娘娘,而且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如今,我愿意护住你的亲人,就像是,我也能保护我的亲人,算是心愿得偿了。”
前世的魏璎珞闻言微微浅笑着,轻声道:“谢谢。”
魏璎珞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之人面带微笑,周身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逐渐消失不见。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魏璎珞只能感觉自已的手被紧紧地抓着,微微颤抖,哪怕没看见,都能感觉到这双手的主人一定怕极了。
缓缓睁开双眼,床边一个面容精致而俊朗的小少年映入眼帘。只是他看起来颇为憔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少年瞧见她醒来,泪水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阿姐……阿姐……你醒了……” 魏璎珞瞧着少年的泪水与那副脆弱的模样,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本能地伸手抱住少年,轻声道:“阿羡,不哭,阿姐在这儿呢。”
“师姐!师姐醒了!师姐醒了!”恰在此时,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稳稳地端着汤药走上前来。见她醒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甚至笑得眼角都挂上了泪珠,赶忙走上前紧紧握住魏璎珞的手。
“阿澄,我没事的。”
魏璎珞心中一片柔软。
被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围在中间,关切地仔细询问伤势,她心里竟有几分莫名的触动,她没有被弟弟这样亲昵的对待过,可是这个容易落泪的少年,前世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师弟江澄无端给她一种熟悉感。
江澄那大嗓门就像一阵风,完美地把这个消息传遍了莲花坞的每个角落。
江枫眠和虞夫人一直在偏室守着,听到消息后迅速赶来。
正巧看到江厌离正一勺一勺地喂着床上的少女刚刚熬好的汤,魏璎珞在魏无羡的怀里慢慢喝着,江澄想帮忙却又插不上手,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在一旁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小动作不断。
看到自已儿子这副傻样,虞夫人不禁有些头疼,轻声呵斥道:“阿澄!”说着便走上前去,运起灵力检查魏璎珞的伤势。
不多时,虞夫人便收起了灵力。她抬眸看了看满屋子满脸紧张之人,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已经无碍了,璎珞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灵力亏损得厉害,好好服用些丹药,闭关调养数日,便可痊愈。”
魏璎珞瞧着虞夫人那虽然冷淡却难掩担忧的神情,心中暖融融的。她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许久,却也只知晓此人乃是云梦江氏的主母,为人相当公正严苛。
这个魏璎珞是个武痴,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怎么上心,面对这么温和的一位长辈,居然也只是随大流地称呼人家为虞夫人。
既没有显得亲近,也未能让长辈感到高兴。 魏璎珞眼珠一转,瞥见江枫眠不时投向虞紫鸢身上的目光,便笑眯眯地喊道:“谢谢您,江姨。”
没毛病! 称呼江枫眠为江叔叔,那他的妻子,自然就该是江姨啦。
话一出口,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身后传来魏无羡有些颤抖的声音:“阿姐,你刚才叫虞夫人什么?”
魏璎珞心中暗叫不好,难道这原主练武练得脑子糊涂了,不知道这夫妻二人之间有什么隐情?可又觉得不至于啊,看这两人虽然态度冷淡,但也并非毫无感情,这个称呼应该没什么不妥才对。
魏璎珞装作不经意地扶了扶额头,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而后理直气壮地开口,半是疑惑半是佯装糊涂地说道:“我叫的就是江姨呀,哎呀,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就顺着心里想的喊出来了,怎么啦?”
一旁的江枫眠轻声说道:“没事,璎珞你刚醒来,还是要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些补身子的灵药。”
虞夫人也没有起疑。魏璎珞自幼来到莲花坞,那时她还未曾知道自已的丈夫曾经心悦藏色散人,唯一的女儿江厌离也很喜欢魏璎珞这个小妹妹,因此,虞紫鸢对待魏璎珞也算颇为亲厚。
说不定就是这孩子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已与她亲近,才会在受伤之时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呢。
这么想着,虞紫鸢的耳尖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说道:“咳咳,你,好好休息吧。”说罢,也朝着丹房走去准备丹药了。
魏璎珞心中暗自发笑,这女子明明很喜欢这个称呼,却还拉不下脸来,江枫眠也是如此,明明心里欢喜,却还要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对夫妻看起来感情还算不错,只是似乎存在一些矛盾,使得这两个心高气傲的人无法表明心意。
就拿刚刚那一声称呼来说,这二人的演技倒是不错,都没有表露出什么喜悦之情,可惜他们瞒不过心思机敏、古灵精怪又历经一世的魏璎珞。
“江叔叔,江姨慢走。”魏璎珞朝着二人的身影高声喊道,果不其然,她瞧见二人的身形微微一滞,虞夫人的耳尖也变得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