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趁醉说真话,有人怒火滔天誓要讨得公道昭彰。
就在金子勋自恃身份高贵,又仗着自已是客人,打着即便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对方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算盘时,江澄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以为能在莲花坞肆意欺压对方的幻想。
“你可知,这话是冲着谁说的?”
仅仅一句话,就让躺在地上的金子勋一下子酒醒,瞬间不敢动弹。
江澄慢慢蹲下,平视着瘫坐在地上、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的金子勋。
“问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正在对着云梦江氏唯一的嫡子、莲花坞未来的家主——江澄,江晚吟,穿着你们金氏的衣袍,宣战呢。”
江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伸出手,拍了拍金子勋的肩膀,顺手帮他把衣袍上绣着金氏家纹的地方拍去灰尘。
魏璎珞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叫好,好一个送上门来的,响当当的名号,江澄如此眼疾手快,拿捏住对方的命门,竖起大旗,牢牢地站在道德的高地上。
穿着金氏的衣袍,却对江家的嫡子口出狂言,金子勋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江澄的特殊身份和敏锐控场,想要挫败金子勋,乃至指控整个金家对江氏的觊觎和挑衅,皆是出师有名。
棋盘上黑白相争,虽尚未真正落子,却已经赢了大半。
江澄轻轻伸出手指,眉目尖锐,声色冷峻,无波无澜。
“对吾莲花坞大师姐、元婴修士魏璎珞言语冒犯,辞意轻慢,此乃其一罪。
指摘莲花坞大师兄、吾江澄之兄弟挚友魏无羡失于教养,此为其二罪。
口出恶言辱吾长姐厌离,妄图离间金江联姻之事,其心叵测,此其三罪。
言辞张狂,肆意无忌,明里暗里嘲讽吾云梦江氏不配列于五大世家,自吹自擂,暗怀金氏欲取而代之、凌驾众家之意,吾甚至可忖度,汝心术险恶,竟有鼓吹金氏为百家之首之念,其心,当诛。”
江澄不紧不慢地睨着金子勋,逐一举列其罪,金子勋脸色发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
本是菩提相,却有修罗心。
“金子勋?这几条大罪,若我以云梦江氏未来家主之身,修书一封予你家宗主,一定要为我云梦江氏的尊严讨个说法,你猜你还有没有命活?”江澄声音很低,却足以压垮金子勋,金子勋噗通的跪下,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江澄懒得看这个人求饶的样子,由着他颤抖,向魏无羡和魏璎珞招了招手,离开了亭子。
魏璎珞和魏无羡强忍着笑了好一会儿,等到走远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江澄,刚刚你那模样!!!!哈哈哈!!!!瞧把那个胆小鬼吓得!!!真是笑死我了!!!我竟不知你这般厉害!!!还装得有模有样的!!!你可瞒不过我,刚刚你也想笑的,是不是!是不是啊!!!”魏无羡一边大笑,一边用力地拍打江澄的后背。
江澄恶狠狠地还手,自已也笑得极为肆意,全然没了刚刚那副端着架子,一派严肃的凶狠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边揉着被打疼的地方,一边龇牙咧嘴地骂道:“你能不能下手轻点!要不是那家伙说话那么绝,我至于装模作样嘛!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那会儿怎么光知道动手不知道动嘴呢!我可告诉你,他毕竟是金家的人,你冒冒失失地出手,肯定免不了要去跪祠堂的,你居然还敢打我!赶紧请我喝酒!上次借我的钱也都得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魏璎珞在一旁使坏地煽风点火:“就是呀,阿羡,阿澄这一招就叫师出有名,你胡乱动手那可就是寻衅滋事了。有这么一个‘金大腿’护着,你还打他?还不赶紧靠着大树好乘凉啊!”
魏无羡和江澄很快就扭打在一块儿,嘻嘻哈哈的少年笑声直上云霄。
魏璎珞也跟着笑,看着这两个弟弟的眼里有她自已都没有感觉到的轻松和信赖,蹲在地上看着这哥俩打得尽兴了,累得躺在地上不想动弹,还上去拨弄拨弄,像是在试探他们有没有气息,实则是在挠他们的痒痒肉。
心眼儿坏坏的璎珞一枚呢。
“师姐!”
“阿姐,别逗我了,我都没力气了!”
“师姐,饶命啊!”
两人在挣脱魏璎珞魔爪的时候不小心互相打了一拳,一下子战火又重新点燃了。
“哈哈,江澄,你怎么还是打不过我呀?”
“瓜!(滚啊)你等老子歇会儿,咱们再接着打!”
“怕你啊?打小开始打架你就没赢过我!”
“魏无羡!”
魏璎珞瞧着又扭打在一处的两人,心里却一点也不慌张,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用这般幼稚的方式宣泄着少年独有的,被兄弟维护后喜悦和傲娇。
“行啦,你们俩。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呢,打得差不多就回去换身衣裳,注意一下形象,谁让咱们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姐,未来家主的好兄弟呢!是吧,阿澄?”
江澄站起身来,略有些难为情,说道:“师姐,你也取笑我!”说着,江澄略带羞意地抬起头,却对上了魏璎珞那毫无调侃戏谑之意的目光,不禁唤了一声:“师姐?”
魏璎珞伸手为江澄拿掉头顶的叶子,望着这个能在外人面前坚决捍卫她和弟弟尊严的少年,他们确实是无父无母,但并非漂泊无依。
再一次在这异世感受到了暖意,这就是她的羁绊。
“阿澄,谢谢你捍卫我们的尊严,你很了不起,也很聪明。面对他人的挑衅,你合理地运用自已所有的身份拿捏住对方的致命点,为家族带来庇护,捍卫我们的尊严,谢谢你,在那个被人侮辱的时刻,你没有视而不见,谢谢你。”
“师姐……”江澄有些动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魏无羡搂住了脖子。
“是啊,江澄,你可真是太厉害了。那个金家伙摆明了仗着自已的身份,以为咱们只能忍气吞声,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你手段如此强硬呢。有你在,以后我逍遥快活的日子就有保障喽!我师弟这么厉害,肯定养得起我,我还得讨个漂亮的小娘子,生一堆可爱的小娃娃,日子可真有盼头!”
魏无羡嘻嘻哈哈地在江澄耳边絮叨着,琢磨着以后怎么吃他的喝他的,江澄刚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心又被怒火填满了。
“魏无羡!”
“哈哈哈!换衣服去咯!”
魏无羡见势不妙,一溜烟就跑远了,江澄撵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在极力掩饰自已的高兴。
莫非这个年纪的小子,都是这么别别扭扭的,既皮且贱?
江枫眠与虞夫人本在亭子附近卿卿我我,将事情的始末尽收眼底。
虞夫人瞧着自家儿子前一刻还摆出一副端正严肃的公子模样,下一刻就和魏无羡厮打起来,不禁无奈地笑了,说道:“魏婴这臭小子,真是没个正形!才多大年纪啊,就想着讨媳妇了?哪家姑娘瞎了眼才肯嫁给他!”
江枫眠笑着搂紧夫人的纤纤细腰,笑道:“无妨,咱家阿羡生得俊俏,嘴又甜,阿澄到时候也会给那姑娘家多备些彩礼,阿羡肯定能得偿所愿的。”
虞夫人抿嘴浅笑,嗔道:“就你没个正经样!这臭小子日后要是真敢沾花惹草的,我定罚他去跪祠堂,还不许阿离去给他送吃的,非得饿他个七八天不可!”
“哦?原来阿离给阿羡送吃的事儿,娘子都知晓啊?”江枫眠笑意盈盈地看着虞夫人。
“你!”虞夫人瞪了江枫眠一眼,对上对方眼中的戏谑,又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想起刚刚在花园里金子轩对江厌离的冷淡与疏离,不禁垂眸道:“说真的,阿离的事儿,我当时只觉得门当户对,金夫人的儿子,大约也……如今看来,竟是我想岔了。”
江枫眠低头思忖片刻,开口道:“孩子们的事儿,还是让他们自已去处理吧。日子还长着呢,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
虞夫人撇撇嘴,说道:“我家阿离这般好,怎会有人不喜欢?要不是金夫人早早来求我,我才舍不得把阿离许给金子轩那个臭小子呢!他居然还敢嫌弃我家阿离!”
江枫眠笑意更盛,看着自家娘子一脸骄傲的模样,心里满是欢喜,也深以为然。
阿离确实是极好的。
金子轩这臭小子真是啥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