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江澄和魏璎珞高兴得简直无法自抑。
江澄不用多说,本就是个极为恋家的人,他对家的眷恋之情深切而热烈。而且,蓝家那古板的家风实在与他的性格不太契合,当他听闻要回家的消息时,兴奋得如同孩子一般一蹦三尺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乐呵呵地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行李来。
魏璎珞则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云梦与姑苏相隔甚远,如此一来,她的弟弟和蓝忘机之间应该会分开很长一段时间。
她暗自思忖着,说不定下次见面时,自家弟弟已经找到了心仪的人,而蓝忘机或许也早已放下了这段情感。
蓝忘机静静地抱着佛经,坐在藏书阁中,慢慢地翻阅着。
佛经中的佛法博大精深、玄妙无比,但对他来说,这些文字再怎么深奥难解,也无法平息内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相思之苦。他的眼神专注且深情,似乎穿透了那一页页泛黄的经文,望见了那个幼时便颇为喜悦,如今更是令他朝思暮想的翩翩少年。
就在这时,魏无羡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哪怕明日便要辞别云深不知处,踏上归途,他仍坚持要将家规抄写满满一月方肯罢休。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皆惊愕不已。旁观者们虽感讶异,但见魏无羡既已知错认罚,心甘情愿领受责罚,便也只是打趣几句了事;唯有魏璎珞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于是乎,尽管明日即将启程返乡,各奔东西,但今日的魏无羡依旧如同往昔一般,老老实实地前往藏书阁。
蓝忘机静静地伫立于窗前,隔着窗户凝视着那个破天荒如此安分守已的少年。分明那人近在咫尺,可他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魏无羡不知究竟是为何,当听到要回家的消息时,他并没有像江澄那样表现出满心的欢喜,反而在心底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失落和不舍之情。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轻声地对他说,这里有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你应该和他好好地道别,并且要好好地期待下次的重逢。
在这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下,魏无羡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地方——藏书阁
不然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魏无羡实在是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但他向来是个最为坦然的人,总是随心而动,任意而为。
所以,即便明天就要出发了,就连蓝老先生都不再提及那抄写家规的责罚,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坐在了藏书阁中,开始抄写最后一遍礼则篇。
其实,一早的时候,他还向聂怀桑讨来了一幅春宫图,本来是打算在最后一天好好地逗弄一下这个小古板的。此刻,魏无羡努力压制住内心那如迷雾般笼罩的复杂情绪,摆出了一副平日里的轻狂模样。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已这是在自欺,还是在欺人。
魏无羡静静地看着一旁默默抄写佛经的蓝忘机,柔和的微光浅浅地洒在他的脸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轻纱。这微光让这个一向清冷的人,在这一刻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天仙入凡间,大约也不过如此。
蓝忘机真的是一个极为好看的人,魏无羡歪着头瞧着对方,心里想着。
特别特别好看,好看到让人觉得,如果这个人一直陪着自已,那自已愿意抄书,愿意放下平日的跳脱,小心翼翼地希望能和这个人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魏无羡自从来到蓝氏,就不知不觉地习惯了檀香的味道。如今想来吗,就是蓝忘机身上的味道。
可能是抄书的时候他总在身边,魏无羡就伴着这样的清香入眠,睡得很安心。
在魏无羡的眼中,这个小古板真的很有趣。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让魏无羡感到愉悦和欢喜。
就在这时,蓝忘机突然动了动,窗外竟飞进来一朵洁白如雪的玉兰,颇有灵性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肩上。
这一幕,魏无羡记了很多年,他一直记得,还是个少年的蓝忘机提笔写字,他的笔迹苍劲有力,让人赏心悦目。有光温柔了恬静的下午,有花点缀了一生的绮梦。
魏无羡的思绪突然间飘回到了那日的情景,他清晰地记得那位店家妹子簪花时的模样。那姑娘笑得格外灿烂,那花朵也甚是漂亮,它们点缀在那姑娘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竟然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惊艳之感。
然而,当时的魏无羡满心都在那好酒上,对人家姑娘的眼神从期待逐渐转变为伤神,他丝毫没有留意到。
尽管当时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时此刻,当他看到那洁白的玉兰花不经意间掉落在蓝忘机的肩膀上时,心中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于是,他竟莫名地动起笔来,在宣纸上认真地勾勾画画着,看上去还真的颇为用心。他全神贯注地描绘着,每一笔都饱含着他的情感与思绪。
当他终于画完之后,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仿佛所有的压力都得到了释放。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接下来的计划,心中更是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蓝湛呀……”魏无羡故意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抱着抄好的家规,缓缓地走向蓝忘机,并将其递了过去。
“抄完了?”蓝忘机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佛经,然后低眉敛目地接过了魏无羡递过来的家规。
“是啊,蓝湛,我明天就要返回云梦了,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前来寻你一同玩耍呢。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魏无羡微笑着说道,并将手中刚刚完成的画作递给了对方。
蓝忘机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幅画,目光落在画卷之上。只见画面中的人物端庄优雅,手持书卷静静阅读,面容冷峻如冰山上的寒雪,如此气韵俱佳之作,简直惊为天人。
此时此刻,蓝忘机方才深深领悟到,世间众人对魏无羡"六艺皆精"的赞誉实非虚妄之词。
魏无羡看出来蓝忘机眼中的赞许,满脸自得之色,笑着问道:“蓝湛,你看这像不像你?”话音未落,他便迅速夺回画作,口中还喃喃念叨道:“待我再加几笔上去!”
紧接着,魏无羡提起笔来,稍稍思考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然后开始飞快地下笔作画。
而另一边,蓝忘机原本空荡荡的手则缓缓垂下,但他的视线却情不自禁地飘向那位正在挥毫泼墨的少年身上。